林建樹捂著額頭冷哼一聲,“總有你求我的一天,我們的日子還長。”
柴房門被狠狠地踹了一腳,木屑灰塵簌簌地往下落,林芳塵跑到鐵籠子前面,有些焦急問道,“江清,你疼嗎?”
江清客見林建樹出去了,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松了,靠在牆上微微喘息。
看見林芳塵這副樣子,忍不住嘲諷道,“疼不疼要你管?你能做什麽?”
“我不想看到你。”江清客閉上眼,說出了從來沒有說過的字,“滾。”
林芳塵張著嘴,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她看得明白江清客是生氣了,可是....為什麽?
是太疼了嗎?
林芳塵被釘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刮著褲縫,就這麽過了很久。
久到林芳塵以為江清客已經睡著了,才怯生生地說,“對不起,江清。”
聽到那個輕緩的腳步聲遠去,江清客才緩緩睜開眼,自嘲一笑。
該道歉的人本就不該是她。
.....
林芳塵直接去了廚房,現在已經是徐勝男在燒飯的時候了,林芳塵窩進灶膛口,看著柴火被燒得霹靂吧啦地響。
鍋鏟翻炒鐵鍋的聲音中響起徐勝男有些壓製的咳嗽聲。
“我叫什麽名字?”
自看明白徐勝男不喜歡自己喊她媽媽,林芳塵就沒有再喊過了。
翻炒鍋鏟聲似乎頓了一下,良久,徐勝男微微沙啞地說道,“林芳塵。”
“林芳塵。”林芳塵重複著,又問,“是哪幾個字?”
廚房裡走進一隻母雞,脖子一縮一縮地走到徐勝男的腳邊,啄食著掉在地上的米粒。
徐勝男把燒好的菜裝進盤子裡,才說道,“芳草的芳,俗塵的塵。”
林芳塵心中默默重複著,暗暗記下了自己的名字。
......
吃午飯的時候,林建樹的額頭上已經貼上了紗布,他端著碗,半邊的眼鏡被紗布頂得有些歪。
沒吃兩口就惱恨地摘下眼鏡。
林海點了根煙,“好看的女人都是硬骨頭,她們高傲,看不上我們。”
“這不是她說了算的。”林建樹把碗放回到桌子上,“再他媽高傲,也要看她餓不餓得起。”
“哼。”林海搖搖頭,“女人,就是要打一棒子,給個棗子,再讓她看清楚現實。”
“你媽不就是這麽安心待在這裡的。”
林建樹倒了杯酒,一飲而盡,“那娘兒們根本不怕死。”
林海斜著眼看著林建樹,吐出一口白煙,露著一口黃牙,笑著拍著林建樹的肩膀,“那是她沒遇見比死更可怕的事,先餓著她吧。”
林芳塵把自己的水煮蛋放進口袋裡,繼續慢吞吞地扒著飯。
等把碗筷洗完,林海和林建樹已經出門了。
她站在柴房門口,猶豫地摸了摸口袋裡的水煮蛋,眼見日頭從正空往邊上落,林芳塵一咬牙踏進了柴房中。
“他們....不給你吃飯。”
林芳塵蹲在地上,把水煮蛋輕輕放在地上,手指一推,雞蛋就骨碌碌往江清客滾去。
江清客垂著眼伸手把雞蛋一擋,拿起來轉了一圈。
已經不是很熱了。
但是人活著不能不吃飯。
江清客把剝出來雞蛋殼放進自己的口袋裡,以往她不愛吃蛋黃,覺得乾。現在卻連同蛋白一起費勁咽了下去。
見江清客吃完了雞蛋,林芳塵松了口氣,輕聲問道,“還餓嗎?”
江清客動了動嘴,最後還是沒有張口說出道歉的話。
林芳塵見她不說話,就從自己的裡衣馬甲口袋裡掏出一根橙色的棒棒糖,看了好一會才遞給江清客。
“你吃。”
林芳塵並不會隱藏心思,這種赤裸裸舍不得,猶豫的模樣,落在江清客眼中反倒是有了點正常孩子的反應。
她抬手把那根棒棒糖接了過來,在林芳塵的注視下,剝了糖紙塞進了嘴裡。
糖紙被她輕飄飄扔在一邊,林芳塵轉到鐵籠側邊,撿起那張被剝破的糖紙。
攤在腿上,小心翼翼地捋平整。
“你幹什麽?”
林芳塵將有些破損,卻平整的糖紙舉起來,下午的光陽從那個小窗口打進來,林芳塵舉著糖紙放在那道金光下。
透明琉璃的糖紙反射出細微的光線,細碎的光點隨著林芳塵的轉動流轉在幽暗的柴房當中。
舉著糖紙的少女,仰著臉癡迷地望著那一片光彩,嘴角緩緩勾起,小小的梨渦盛著那一點點碎光,綻出好似山輝川媚一般嬌美的笑容。
“漂亮。”
江清客眸光複雜。
或許在這裡,這一張小小的糖紙,確實是漂亮的。
林芳塵把糖紙壓在枕頭底下,搬了個小凳子坐在靠近鐵籠子邊上的陽光下。
“林芳塵。”
“我的名字。”
江清客看向林芳塵。
林芳塵繼續道,“芳草的芳,俗塵的塵。”
林芳塵的笑容沒有收,眼睛在陽光下亮閃閃的,澄澈的金光落在她的眸子中,似乎都遜色了一分。
江清客輕輕地歎了口氣,緊跟著又很輕地笑了下,像風一樣,一瞬間就吹了過去。
“林芳塵。”
“江清。”林芳塵笑著趴在縫隙中,又喊了一聲,“江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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