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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圈外面的母雞拖著不知疲憊的咯咯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山間的夜色下。
微弱的月光從小小方口中穿過,打在江清客的身上,籠罩出一道朦朧的紗影。
今夜不用去林建樹的房間。
林芳塵早早地打來一盆水放在床邊。
鞋襪褪去,露出一雙潔白的不像會出現在這個破爛柴房中的腳。
寒意從腳底竄上脊背,林芳塵忍不住戰栗了一下,她索性用雙腳在水中使勁地攪動幾下,卻半分暖意也生不起。
江清客看見那雙白皙的腳從水中出來的時候,似乎更白了些。
“她沒有熱水洗。”方靈兒平複了心情,把落在臉側的頭髮挽到耳後,不知道是嘲弄還是可憐,“他們家沒有把女人當人看。”
江清客沒有吭聲。
但方靈兒並沒有就此打住,繼續嘲諷道,“哥哥糟蹋自己的媽媽,又糟蹋自己的傻子妹妹......真是惡心....太令人惡心了.....”
“什麽?”江清客猛地轉頭看向方靈兒,不可置信道,“你說的是真的?”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方靈兒似乎是累極了,緩緩閉上眼,“這裡都是畜生。”
江清客抿唇看著已經縮到棉被中的林芳塵。
林芳塵確實是漂亮的,小小的臉窩在被子裡,面頰和鼻頭都被凍得通紅,更稱著那雙眼睛澄澈無比。
仿若從來不曾看見過醜惡的事。
江清客十七歲的人生閱歷,還不足以一時間消化這麽複雜的感情。
遷怒後的憤恨,厭惡,以及那麽一點點的可憐和同情。
林芳塵並不知道江清客在想什麽,她依舊拿出疊在枕頭底下的糖紙,開始了新的一輪點數。
“1,2,3,4,5.........51,52,53,54,55,56。”
昨天林建樹給她的糖還沒拆,數量也是和昨天是一樣的。
林芳塵碼好糖紙,塞在枕頭底下,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一夜寒冬過去,晨光打在床鋪上時,江清客才發現那稻草床上的人早就不在了。
手腳都被凍麻了。
山裡的氣溫似乎更低,晚上的風像是刮著人的骨頭一樣。江清客揉搓著自己的膝蓋,希望能揉出點暖意來。
“二表哥,說好了價錢,已經給你很便宜了。這麽嫩的娘兒們,你哪裡找去啊。”
林建樹推開柴門,陽光跟在斜打在牆上。
鍍上了一層恍惚虛假的金光。
“你看看這白的,這屁股也夠大。”
林建樹和一個矮他半個頭的男人逆著光走來,模糊了那人的面容。
“臉怎麽這樣了?”那男人開口就是一股濃重地帶著方言的口音。
“前幾天不聽話,打了兩下。”
林建樹依靠在鐵籠子上,笑得有些敷衍,“二表哥,你也是知道的,這些娘們總是要訓一訓才會聽話。你大嫂也是這麽過來的。”
“那...那不會毀容了吧?”男人有些猶豫,視線在方靈兒的臉上轉了一圈,又轉到了江清客身上,“這不是還有一個....”
“誒。”林建樹扶了下眼鏡,轉身擋住了男人的視線,“這是我的。那個才是你的,你不要的話,有的是人要。不滿意就等下一個吧。”
“不是。”男人抓著衣角討好似的笑了笑,“表弟,這不是家裡有些拮據嗎....能不能分次付給你啊?”
林建樹不說話了,透過鏡片安靜地看著男人。
男人被看得有些臉紅,不算嫻熟地砍著價,“我們家在你們家買了這麽多次了,也不是要你便宜賣給我,就是……分次付給你,明年……秋分之前,肯定都給全了!”
“要不然……我們立個字條吧。”
“字條就不用了。”林建樹頓了一下,突然揚起嘴角,笑呵呵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嚇你的。你們家什麽人家我最清楚了。”
“我放心的。”
“是啊是啊。”男人松了口氣,也揚起了笑臉,“過兩年我弟也要討老婆了,到時候再來你們家。”
林建樹笑著點點頭,拿出一把銀色的鑰匙,拉起鐵籠子上的大鎖。
“你們幹什麽!幹什麽!”
兩人的對話坦坦蕩蕩的像是做什麽正經的買賣,方靈兒卻被驚出一身冷汗。
“你們要幹什麽!買賣人口是犯法的!你們這是犯罪!”
“你看看,這小娘兒們夠勁吧。”
林建樹打開鐵籠子,猛地拉住方靈兒的頭髮,一把從鐵籠子裡拖出來。
方靈兒掙動著腿想要擺脫林建樹的桎梏,駭懼的喊叫聲幾乎衝破破爛的屋頂,“放開我,我不要....我不要.....”
“啊啊啊——我不要——求求你了,放了我.....啊啊啊——”
【啪——】
響亮的巴掌聲把方靈兒剩下的尖叫聲都打回了肚子,她歪坐在鐵籠外面,面對著江清客露出絕望的神情。
江清客微微動唇。
【等我。】
方靈兒的眼淚衝刷下眼下的髒汙,卻讓那紅紫烏青更加可怖。
江清客可能是她唯一的期望,也可能是最後一根將要崩斷的稻草。
方靈兒被那個陌生的男人帶走了,連同她身上那道冰冷的鐵鏈子。
江清客靠在鐵籠子裡,她看不見外面的場景,也不知道方靈兒最後會被帶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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