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落下的雨像一條條絲線,打在林冬身上,又從她的下巴、衣角往下墜落。
寒意肆虐。
可卻讓她心裡感到痛快,仿佛是扎在內心深處的痛苦被減輕了一般。
也許是累了,余清麗的哭聲越來越小了。
她轉過身來,放棄了電瓶車,低頭往回走。
這時,她看見了一直拉長到她腳下的影子。
“林冬?”
她抬起頭來,看見了滿臉是雨水卻無動於衷的林冬。
“林冬,”
余清麗朝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她走了過去,語氣裡似乎帶著幾分愧疚,“你這傻孩子,幹嘛站在雨裡?”
“我想陪你一起淋雨啊。”
林冬牙齒打戰地說道,臉上露出了孩子氣的笑。
“余老師,不如這樣,我們兩個一起就這樣什麽也不拿,淋雨走去培訓班吧,就是不知道培訓班的路遠不遠?”
余清麗愣了一下。
“呸!”
她突然笑罵道,“你當我真的傻啊,有車不坐。走,回去換衣服,你開車送我去!”
“那時間還來得及嘛?”
“要你管!遲到了跟你又沒關系,事媽。”
“嘿嘿……”
車子很快就開出了一中大門。
雨水嘩嘩地衝刷著玻璃,坐在車裡的人卻是那麽溫暖舒適。
余清麗靠在座椅上,感到了愜意。
“余老師,李子西的姥爺,他怎麽了?病了嗎?”
余清麗新奇、愜意的笑臉瞬間不見了。
她沉下眉頭,低聲說道:“唉,人老了,就那樣吧。從知道我離婚後,我爸就悶悶不樂,天天喝酒,後來有一天就腦梗了,從醫院搶救回來,人就癱瘓了。我哥,我妹都不管,我隻好給他請了個住家保姆,在老家照顧他。”
“那,他姥爺的開銷都是你一個人出啊,這也太不公平了。”林冬打抱不平。
余清麗掰起了手指頭。
“你看我當語文老師,一個月到頂四千塊錢工資,在培訓班又能掙五千,一共九千塊,我要給我爸七八千才行。”
“怎麽那麽多啊?”
車子上了二橋,橋那頭便是蒼陽最繁華的地段。
“你看,保姆費一個月四千,就這還是請的我老家表叔,要是換了市場上的那些,五六千都打不住,你不知道癱瘓的老人根本沒人願意伺候。再加上醫藥費、他們兩個人的吃喝,差不多要兩三千了。”
“這樣啊……”林冬不敢多說什麽。
從橋上看過去,對面旺達廣場的標牌高高亮起。
旺達廣場是蒼陽最大的商業體。
地下一層是大型超市,二三樓是各種品牌的服裝,上次林冬送給余清麗的那件裙子,就是在這裡買的。
四樓餐飲,五樓便是各種教育機構。
余清麗靠在車窗上,望著外面五彩繽紛的燈光,歎息道:“你看這花花世界,哪一樣不要錢?只要有錢,誰會管你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要是沒錢,醫院都會見死不救,有什麽辦法呢,這個社會已經把人逼得顧不得講良心,講道德了……要是搶錢不會被抓到的話,我第一個就去搶了,這幾年我活得太累了。”
啟明教育培訓的牌子掛在大大的幕牆玻璃上,閃閃發光。
林冬的喉嚨像哽住了似的。
半天隻吐出了兩個字。
“到了。”
第十二章
大雨連下了三天。
第四天,天空終於放晴了。
上午買完菜回來,林冬正要給李子西補習功課,沒想到他卻總是心不在焉。
“怎麽,今天不想學習嗎,看你都沒什麽精神,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在家裡憋的慌,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嗎,林阿姨?”李子西小心翼翼地問道,眼睛緊盯著林冬。
“這有什麽不行的?”
“這幾天下雨,家裡確實悶得慌,走吧,咱們去操場散散步吧。”說著,林冬將李子西從床上扶了起來,在他的一再堅持下,把擱在旁邊的一副拐杖拿給了他。
操場南邊,正對著教學樓的方向有一個涼亭。
圍繞涼亭,到處是金黃的樹陰。
縱橫交錯的石板路上有幾處石桌凳,每到清晨,拿著課本來這裡早讀的學生總是爭先恐後。
李子西在一個石凳上坐了下來,臉上雖然冒了汗,但面色明朗了許多。
林冬踩在松軟還帶著水漬的草地上,一低頭,發現了大片墨綠色的東西。
“哇,李子西你看這裡好多地皮菜。一定是雨後剛剛長出來的,多麽新鮮啊,把它采回去,包餃子吃最美味了。”
李子西看了過來,幽怨地說道:“可是我們沒有東西裝啊。”
林冬想了想,也確實是。
她四處瞅了瞅,想撿個垃圾袋、空瓶子什麽的,可這裡的衛生保持的太好了,除了落葉,什麽多余的東西也沒有。
視線掠過李子西,她驚喜地叫了起來。
“哎嘿,你衛衣的帽子犧牲一下吧,看樣子應該挺能裝的呢。”
“呃,好吧。”
李子西調整了一下身體,背對著林冬,好方便她撿了地皮菜後就能直接送進他的帽子裡。
叮咚!
林冬的手機突然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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