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就不打我了?”
“那當然了,有我在,我看誰敢打你。”林浩軒驕傲地挺起了胸膛,捏起了碩大的拳頭。他確實很壯實,讓人很有安全感。
“那行吧,你在這裡看著,我去買點兒吃的上來。”
兩個人忙了半天,中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半個小時後,林冬提著兩份盒飯回到了醫院三樓。
剛一靠近病房,她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爭吵聲。
“……給我兒子撞得這麽厲害,各種費用加在一起,還有精神損失費,怎麽說也得賠我們一百萬,不然的話,我們是不會出院的。”
“你想的挺美的,張口就是一百萬,怎麽著,你是不是知道我姑姑開的是寶馬車,故意來訛我們啊。”
“余老師,說實話我真瞧不起你,你家就這麽缺錢嗎?”
“余老師?”
林冬的心裡一驚,她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觀察口,望著背對著她的那個小個子女人,漸漸地感到,她的嗓音是如此熟悉。
可是過去,這聲音是溫柔甜美的,今天卻是中年婦女的那種帶著麻木與冷酷,盡力嘶吼的聲音。
她又走近了些。
看見了那件套在她身上的洗得發白的淡紅色外套。
林冬的心臟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她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因為自己寄宿在大姑家,過著沒人關心的日子,總是一副窮困潦倒、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的樣子。
某一天中午,余老師突然拆開一件新衣服,對林冬說,這件衣服我買大了,估計你穿的話正好合適,我就免費送你啦!
林冬已經忘了當初是怎麽拒絕她的,但每次回想起來,心中都會悸動不已。
現在再看見這件衣服,她心裡突然有說不出的心酸。
“一百萬很多嗎,我可憐的兒子都成這樣了,我要一百萬怎麽了……他以後要是生活不能自理了,我可怎麽辦?”
裡面的女人抖動肩膀,在林浩軒面前哭了起來。
林冬推開門,走了進去。
“余老師?”
余清麗回過頭來,茫然地看著林冬,片刻,她怒吼道:“人是你撞的對不對,你給我準備好賠錢吧!”
林冬望著余清麗那張蒼老的失去了生氣的臉,默默地點頭道:“余老師,你要多少錢我都會賠給您的,這一點,請您放心。”
“老姑,你怎麽能這樣,她這是在訛人。”
林浩軒比誰都急。
他知道姑姑現在根本就沒有錢,這一百萬叫她去哪裡賠。
再說了,根本就不合理呀,為什麽這麽輕易就答應她的不合理要求,連爭辯都不爭辯一下的,這簡直也太不像姑姑的作風了。
難不成她是怕這個潑婦不成?
林浩軒氣不打一處來,便側過身來,憤怒地推了一把余清麗,罵道,“身為一個老師,你在學校外面偷偷辦培訓班就算了,你還訛人,你可恥,你不要臉,死潑婦!”
余清麗哎呀一聲撲倒在地上。
林冬臉色一凜。
她上前去把余清麗扶了起來。
“余老師,你沒事吧?”言辭之間的心疼、關切讓余清麗都感到莫名其妙了,半晌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
林浩軒還在發愣,就見林冬氣勢洶洶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抬起手,以雷霆之勢,照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
余清麗和林浩軒都呆住了。
病房裡的氣氛瞬間凝固,如同結了冰一樣。
“我不許你這麽說我的老師。”林冬護在余清麗面前,指著林浩軒說道,“給她道歉,現在立刻馬上!”
哢嚓一聲,冰全都碎了。
第三章
“你是林冬?”
余清麗表情木然,似乎不太能想起這個名字對應著什麽特別的人,她朝林冬訕笑了一下,喃喃地說道,“啊,抱歉,教過的學生太多了,我一時想不起來了。”
林冬眼睛閃亮地望著她。
“2002年,在二中,你是我們高一(8)班的語文老師。”
“那個時候,你最喜歡我了,常常叫我去你單身宿舍玩。那個時候……啊,有一次,你還要把身上的這件衣服送給我呢。”
“哦,是嗎?”
余清麗低頭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目光裡並沒有憶及青春的喜悅,有的只有窘迫和難堪,為了逃避這種難堪,她轉個身,木然地在病床上坐了下來,伸出她那枯黃的手握住兒子的小手,像是陷入了什麽茫然的境地。
林冬被晾在那裡,尷尬萬分。
她低下頭,心裡難免感到很受傷。
還以為自己是余老師心目中最特別、最難忘的那一個,誰知道到頭來,余老師壓根不記得她了,多麽諷刺啊。
余清麗只在高一教了林冬一年,高二高三時換了另外一個姓許的語文老師,可林冬仍跟她保持著密切的來往。
一起吃飯,一起看書,一起聽歌,一起學英語,甚至一起談論各自的煩惱,她們兩個形影不離的關系,讓很多同學一直都很嫉妒。
高三的時候,余清麗終於把自己給嫁了出去,嫁給了剛考上本地公務員不久的一個同樣高齡的外地男人。
婚禮那天,她特意叫人去班裡喊林冬。
很多人都到齊後,攝影師拍了一張師生照留念,穿著廉價婚紗、被眾人圍起來的余清麗將林冬叫到了她的旁邊,佔據C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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