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是想坦白地和她相處, 但兩人境遇不同,不能真去解釋這一切。
解釋不清的。
就像自己在夢裡見了心儀之人, 可以把心都剖給對方看,唯獨不能點破這一切,因為點破了,夢就會醒。
身在夢中的人自然無從知曉, 明憶姝只能將心事掩下,抬手撫摸薑瓊華的臉龐——眼前人美得如此的真實, 完全看不出是虛假的存在。也正是這樣真實,才更叫人惋惜,可惜她們二人不是在現實相遇, 而是在這一場幻夢中相見, 中間隔著的各種恩怨情仇都化為了細碎的刀, 刀刀凌遲著明憶姝的心。
明憶姝心頭泛著苦,她跪坐在那裡與薑瓊華對視,像是失意的人找到了能暫時安慰她的酒,笑意清淺又無助。
用不了多久,她們就要分別了,她想,自己離開之後就再也見不到這人了,再也沒人會在下朝後為她帶好吃的甜點,無人會隔三差五地來和她鬧脾氣,也無人會拉著她的手要求濯發。
她們之間隔著不同的時代與文化,所有的相遇都是一場夢,醒來後便什麽都沒有了。
“我夢見了一個人,對我有恩,她不允許我繼續與你親近,我……答應了。”明憶姝沒辦法告訴薑瓊華真相,只能用托夢的借口來問她,“瓊華,若那人真的待我有大恩,不能辜負的那種,我該怎麽辦呢?”
薑瓊華拿開她的手,沉默不語。
她不信會有托夢這麽玄的東西,明憶姝的話明顯意有所指,估計是那唐廣君詐屍來告訴了對方什麽真相,所以才叫明憶姝成了這幅魂不守舍的模樣。
唐廣君,又是唐廣君。
世上怎麽有這麽令人作嘔的人,死都死過一回了,還要回來攪局,自己好不容易把明憶姝留在身邊,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一個喜歡些的人,那人卻要硬生生地惡心自己,叫明憶姝和自己生分。
薑瓊華自詡也不是什麽好人,但她捫心自問,自己對明憶姝還是極好了,哪怕到了這種時候,她也還是想繼續留著明憶姝的。
她可以原諒對方,哪怕知道對方的心意已經發生了改變。
“孤知道你想說什麽。”薑瓊華坐在明憶姝身邊,視線落在旁處,情緒還算穩定,“這段時日你一直都跟著孤,孤以為你我二人也是生出了感情的,不會因為旁人的三言兩語就生了嫌隙。孤不會像往常那樣再逼迫你了,這一次,你可以自己來做選擇,若是選擇聽她的,你可以推開孤,孤便也不碰你了,若是……”
薑瓊華話說一半,倏地停住。
心裡升起了一股連她也無法察覺的緊張。
她還是在乎明憶姝的。
“若是……”薑瓊華停頓之後,重新抬手去解明憶姝的衣裳,動作不急不緩,“若是你想好了,還願意跟著孤,便不要再掙扎了。”
明憶姝心中難受得緊,像是魚離了水被擱淺在岸,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她不想推開薑瓊華,但是耳畔卻響起了季子君的囑咐。
很吵,像是無常索命一般,聲聲急切地喝止她。
“別再讓她碰你。”
“你知道,我才是對你有恩之人。”
“這麽多年的資助,是你該回報的時候了。”
“我隻想得到你而已。”
“你都說了以前是你不懂事,但現在你既然都想清楚了,就不要再錯下去了。”
“薑瓊華,她不是真實存在的人。”
明憶姝朝後跌落,眼前一陣發黑,她被抱去了榻間,青絲全都散了,雪色衣襟也已散開,而薑瓊華,正在解她最後的小衣。
來不及了。
明憶姝傷懷中握住對方的手腕:“對不起,瓊華,我……”
薑瓊華不動了。
緊接著,一聲低緩的責問聲響起。
“明憶姝,你選擇聽那個人的,就沒有覺得對不起孤嗎?”
明憶姝的手被薑瓊華反過來抓住,她偏頭垂落視線,青絲擋住了狼狽的面容,所有的力氣都好像被抽幹了,無力地攀附著面前唯一的支撐。
她低聲道歉:“瓊華,抱歉,我得聽她的話。”
薑瓊華咬著牙,氣極時都在發抖:“是有多大的恩情啊?值得你這樣聽話?她只不過是在你兒時那些年幫過你而已,這都過了多少年歲了,她還敢拿那點兒事情來攜恩施壓?”
不是一件事,不是的。
明憶姝指的是自己在現實中受到的資助,但薑瓊華又如何能懂?
那位投資人對自己的幫助確實是很多年,而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背叛了,說到底,她們都從現實中來,她們在這裡有著同樣的目標,她們才該是站在一處的。
明憶姝無法告訴薑瓊華實情,在薑瓊華質問她的時候,哪怕她感知到了對方強烈起伏的情緒,她也始終無法去回應。
她就像個騙子。
百般自責,無論怎麽選擇都是愧疚。
“你來相府六年了,拋開這段時日你我的爭吵,孤這六年來對你的好,都不作數嗎?”薑瓊華依舊不敢相信明憶姝能毅然決然地選擇那人,鍘刀未落,她還會繼續詢問清楚,“還有,你都是孤的人了,按照常理也得向著孤吧?”
明憶姝難過地開口:“我知道,但……”
薑瓊華在榻邊掩住眼眸,獨自消化著起伏的情緒:“你對孤的情意,孤其實早一些便知曉了,那日你為孤修了甲,還偷偷親吻孤的手,孤都知道。”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