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憶姝聽不到她的話,只是不安地蹙著眉,用力地捏緊了菩提佛珠。
天亮後。
薑瓊華已經不在了。
接下來的幾日,明憶姝再難見到薑瓊華的身影,對方或許忙著天下易主的事情,所以很少在明憶姝面前出現。
“倩兒,你去打聽一下薑瓊華的動靜。”明憶姝叫來了蘇倩兒,讓她去尋薑瓊華的下落,“這幾日不見她,我心中總是覺得不安。”
蘇倩兒有些疑惑地道:“姑娘,我這幾日一直在注意著那邊的動靜,暗衛們說過幾日要準備登基大典,所以……”
明憶姝了然道:“她定然心不在此,只是刻意安排了這個說法罷了,這種時候了,她若是把心思花在當皇帝上,肯定整日都來粘人。現在這種情況,她怕是去做了什麽壞事,怕我知道才躲掉了。”
蘇倩兒問:“那……陛下去哪兒了呢?”
明憶姝拾起幾份折子,道:“有人暗地裡遞了折子上來,多地發生了屠民案,全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規模不小,但朝中那麽多官員全部一聲不吭,你覺得這種事情是誰做的?”
說罷,明憶姝把折子往桌上一摔,有些無話可說。
這種事情若是其他人做的,從天子到百官早就炸成一鍋粥了。
能把此事壓的這麽安靜的人,只有新篡位的那位了——薑瓊華,到底還是沒做人事。
“有人壞事做盡都不會有絲毫慚愧,有人連袖手旁觀都做不到。”明憶姝自嘲地一笑,隨即勾畫出了幾處位置,“我去把發瘋的人綁回來,這都叫什麽事兒呀,怎麽有人當上皇帝還要拿黎民百姓的命當兒戲。”
蘇倩兒也深諳薑瓊華的脾性,十分讚同明憶姝去把人勸回來。但她還是有些擔憂,擔心明憶姝不能順順利利地把人接回來。
蘇倩兒問:“姑娘,陛下會跟著您回來嗎?”
明憶姝:“她不跟我回來,我就讓她再也回不來。”
蘇倩兒:“啊?”
明憶姝垂下眼:“我會讓她盡早死,少禍害人世間。”
蘇倩兒一下子沒聽懂,不敢想她們家姑娘居然真的狠心一次了:“姑娘您真的舍得下手殺掉陛下嗎?”
“舍不得。”明憶姝沉默片刻,說道,“當初我為了控制她,準備自己服下母蠱後再騙她服下子蠱,誰想到她竟先一步喝了母蠱,現在一切都亂了,再過三日母蠱首次發作,她定然會知曉真相,那時候喜出望外的是她,苦不堪言的人便成了我。以薑瓊華的瘋魔程度,我不敢保證她會做出什麽更出格的事情。”
所以,現在所有事情都在逼她殺掉薑瓊華,她終於不得不這樣做了。
鑒於母蠱與子蠱的牽連,殺掉薑瓊華後,她自己也需身死一次,到時候也不知任務是否可以達成,若是不能便也罷了,她複生後慢慢再尋辦法,而若是成功了,她須得叮囑一下剛穿來這裡的小姑娘,叫小姑娘離開時記得帶季子君的書卷……
這種情況下,明憶姝再次體會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覺,薑瓊華身為這裡最惡劣的反派,哪怕是喜歡人,也不會用慣常的手段放過對方,事情到了這種境地,生生死死都好像變得無所窮盡,對方恨不得把六道都打翻,只要能達成目的,那人眼裡根本不會在乎其他東西。
不能再瘋下去了。
該結束了。
明憶姝心頭湧現一陣疲累,她好像走了很遠很長的路,曾經漫無目的的走,而今看到了終點,該有的喜悅和欣慰都被這一路上的苦痛折磨給消磨掉了,她只是覺得好累。
就像大夢一場,想要的也曾得到過須臾,不該貪心了。
她帶不走薑瓊華,薑瓊華也沒辦法跟著她離開。
這是既定的現實,她們從相遇的那一刻開始,便種下了誤會與別離,哪怕再怎麽掙扎,也逃不脫。
“倩兒,找一把稱手的刀來吧。”明憶姝說,“我不常用刀,也沒有刀。”
蘇倩兒:“姑娘,倩兒記得那年大雪,在天牢,陛下還是右相的時候……賜了您一把刀,那刀最適合藏於袖中殺人了,姑娘要不再找找?”
明憶姝:“我不喜歡打打殺殺,沒有刻意留它,這些年輾轉南北多地,也許早丟了吧。”
“姑娘,這是我當年用的那把刀。”蘇倩兒拿出自己的刀,遞給明憶姝,“它很利,姑娘用的時候小心些。”
明憶姝盯著刀看了許久,終於接過,緩緩開了刀鞘。
好刀利刃自帶鋒芒,明憶姝突然有些後悔,她盯著自己此刻手中拿著的這把刀,心中在想——若當年沒那麽厭惡見血,好好地看一眼薑瓊華賜的那把刀,是不是現在便沒有這般遺憾了。
“我甚至沒有開鞘看過它一眼。”明憶姝想起當年事,久久無法釋懷,“曾經萬分珍重那件賞賜,甚至舍不得多瞧,後來感情生變,我弄丟了它,其實想想也是後悔的。”
回顧起來,終究是心中的意難平。
她若看過,若能回去,必然會畫出一份一模一樣的刀,可以用來緬懷故人。
薑瓊華是她夢裡最放不下的人,哪怕是在將來,她也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在兩人的事情上釋懷。
“走吧。”明憶姝合上刀鞘,沒有再看一眼,似乎是在於心不忍,“去找玄紀,他那裡應該有麻沸散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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