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下炕穿鞋,瀟灑利落離開差舍,任成平在屋裡不知所措。
感情的事,成平總是反應遲鈍,或者說,她平時對感情的態度大大咧咧,實際上她的情感藏的深,輕易不會表露。
裴夏今次訴衷情,其實實在意料之外,話趕話說到處一處,她沒想過逼成平立馬表明態度,和成平相處,最是得慢慢來。
成平,是個慢熱的人,也是個長情的人。
離家討生活並非容易事,臘月歆陽發冬血熱疫病,正月裡發臘月俸祿時,成平拿到手裡竟然只有五千余錢,其它福利一概沒有。
這樣的薪水,對不起武侯公差們為公府為百姓日夜賣命,但也抵不過上官們一句:“控疫失敗之罪未究,爾等深當知恩圖報,何敢以俸祿威脅上官?!”
言外之意,能乾就乾,不想乾滾蛋,我堂堂公府,很不缺你們這幾個小嘍囉。
多少人離家百裡,所圖謀不過錢財,賣命如此不能得相應回報,向上反映反而被一通臭罵,誰不想指著鼻子罵回去,再大手一揮,痛快道句:“爺不侍候了!”?
怎奈頂梁之柱上有老下有小,為家中溫飽安穩,不少人忍氣吞聲,選擇繼續留下當差,成平也是其中之一,不過好一點的是,成平上有老下無小,壓力不是那麽大。
架不住成平是個思慮深遠的。
正月裡碰上溫離樓血洗大盤山,受傷不務到二月中旬,被砸傷腳骨的成平甫能下地,便抓緊時間到第一班報道。
公府制度如此,下面這些武侯公差不乾活就沒有錢,乾活不出成績照樣沒有錢,尤其是不在朝廷編冊內的公差,基本俸祿只有兩千錢,拿高薪水全靠各種補貼。
公府不敢違背人道,故而很樂意準傷者休假休養,但歆陽城裡雜七雜八的事情卻並不會因為公差受傷就少幾件,司裡正是缺人手乾活的時候,成平也怕正月末二月裡因休養的事導致拿不到滿意的俸祿,傷勢稍微恢復便趕緊穿上公袍回去當差。
天氣漸漸回暖,成平走路還沒丟腋柺,出不得外差,只能暫時留在都捕房做些文書事宜。
成平的到來,讓原本領著幾位別處調來的女文吏暫理文書之務的某位都頭如蒙大赦如見救星,都頭將文書公務一股腦全部扔給成平,自己一溜煙跑走去巡街,說是再待下去處理文書公務恐會發愁到禿頭。
成平接手一班文書,整日下來差點沒被逼瘋。
傍晚下職到飯棚吃飯,成平才拄著單根拐出現在飯棚,原本第三班的幾位公差遠遠看見,便熱熱鬧鬧將成平接過去坐。
“順子,給你小成姐去打份飯,粥打一杓,菜各半份,一個饅頭,去吧。”老朱把碗碟遞給小公差順子,扶成平在身邊坐下,關切道:“怎麽這麽快就去第一班當值,傷筋動骨一百天,腳上的傷是好了?”
樓正興以前對第三班訓練要求嚴苛,兵強馬壯的第三班在圍剿中有傷無亡,其中傷的最重莫過於成親和張敦。
他二人合力追拿下□□二把手,過程中成平被機關砸傷腳,張敦被暗箭傷了胳膊,至於和那位二把手交手導致的皮外傷,都算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成平被第一班那些舊爛帳煩得見誰都想罵,看見老夥計們頓時覺得陰霾散盡,開心輕松,同老朱插科打諢著:“還行,比前陣子好很多,拄拐走路基本沒問題,再說了,大家都已經投身公務,我不能總窩在屋子裡養傷躲懶,咱們三班可跟我丟不起這人。”
圍坐一起吃飯的三班眾聽了哈哈笑笑,順子很快將飯菜打來,成平道聲謝,拿起筷就往嘴裡扒拉,吃的那叫一個得勁兒。
老朱早就聽說了老一班留下的爛攤子對新建制下的第一班產生了怎樣令人瘋狂的影響,湊熱鬧問成平:“今天剛去一班乾活,感覺如何?”
“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成平鼓著腮幫子,吐槽罷老朱又長長歎口氣:“也幸虧他們原總都頭主動辭官,給自己留了個體面,若是他還坐到現在,就那一大攤子的爛帳,逃不過被溫司一腳踹出門,乾乾淨淨騰出這個地兒。”
老朱快速往嘴裡扒拉幾口菜,掌根一抹嘴,興致勃勃道:“老溫掌司,那些個屍位素餐,吃人飯不辦人事的家夥,嘿,好日子從此到頭嘞!平呐,好好乾,只要有溫司在,咱們吃酒吃肉,絕對沒有虧吃!”
溫離樓新掌緝安司,司中人心大齊,風氣大正,司裡實心乾活的人無不為之振奮。
“我朱哥說的,很是對著嘞!”成平嚼叭嚼叭口中飯菜,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頭疼整日,只有和同僚坐一起吃罷暮食,回去繼續加班的成平才沒有那麽煩躁。
裴夏終究是沒能和成平一起去一班當差,她被翟道石調回醫工房,乾回了醫工本行。
緝安司急缺人手,雖書吏房已頒布文書廣招兵馬,但效果並不怎麽理想,還是非常缺人,按照規矩,平時裡歆陽有打架鬥毆事件,醫工房得跑去給人家鑒定傷情,需要的話還得給傷者包扎治療。
而今苦於醫工房實在缺少人手,外頭需要傷情鑒定的人只能被帶回緝安司來,排著隊挨個兒檢查。
忙起來時,裴夏沒空登東沒空吃喝,不過三四日下來,人就顯出幾分憔悴。
這日中午,飯棚做了些紅燒肉,和以前一樣數量不多,向來不熱衷搶紅燒肉吃的成平,罕見地提著食盒來找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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