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鳳已經坐在了童八月旁邊，靠著她的肩膀哭得眼睛都腫了，而童八月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仿佛一台機器一般，不曾挪動過半分，臉上也沒有多余的表情，怔怔地盯著對面的牆壁。

　　“我問過了，你們師父這個情況發現得早，早期手術做完後，還是可以發聲的，也不會死亡，你們不要被癌症兩個字嚇到了。”宋靈舒安撫道。

　　好半晌，兩人才像是聽進去了一樣，玉鳳抬起頭，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問她：“不會死？”

　　“嗯。”宋靈舒道，“我聯系了兩個這方面的專家從北平趕過來，過幾天可以讓他們親自再檢查檢查。”

　　“太好了，謝謝你。”玉鳳長舒一口氣，忽然間又淚如雨下，起身跑進了洗手間去洗臉。

　　宋靈舒看著童八月，蹲下身看著她，摸了摸她的後腦杓：“沒事的，放心吧。”

　　童八月泄力一般，腰杆子松垮了一些，腦袋往前一栽，抵在她的肩膀上。

　　宋靈舒輕輕摸著她的腦袋，低聲道：“病房已經安排好了，術後的注意事項還挺多的，醫生建議我們找個專業的護工，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和玉鳳可以隨時過來探望。”

　　“謝謝。”童八月嘶啞道。

　　慶幸的是，手術順利。

　　將病人移送到特護病房後，醫生又給她們仔細叮囑了一遍注意事項。

　　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師父剛做完手術還沒有醒過來，護工要明天才來上工，得有人在這裡照看著。

　　童八月說要留下來，玉鳳卻推著她往外走：“今晚我在這裡看著，你先回去休息，秀秀一個人在家你放心嗎？而且明晚戲院還得開張，你是主角，不能缺席。”

　　童八月遲疑半晌，道：“我明天早上來換你的班，師父現在還沒醒，你可以打個盹。”

　　“放心吧，我知道。”

　　秀秀縮在堂屋的椅子裡睡著了，聽見房門響動的聲音，被吵醒後，立馬盯著推門而入的人，見是童八月後，才立馬跑了過去抱住她。

　　“怎麽沒回房間睡？”

　　“等你。”

　　童八月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把她抱上床，蓋好被子後，才回頭看著宋靈舒，拉著她到堂屋說話：“今天多虧了有你，謝謝。”

　　“別跟我客氣了，你早點睡吧，我先回去了，明天過來接你去醫院。”宋靈舒轉過身，剛要走，胳膊卻被童八月抓住了。

　　“這麽晚了，你還要回去？”

　　宋靈舒茫然地回過頭。

　　“就在這兒擠一擠吧，外面這麽黑，你一個姑娘家也不安全，我不放心。”童八月道。

　　宋靈舒眉眼一彎：“好。”

　　簡單洗漱後，兩人擠上了床，中間還隔著個睡著的秀秀。

　　童八月怕她著涼，特地給她掖好被子後，才躺下，道：“我打算把秀秀再放在朱老師那裡一段時間，等師父出院了再去接回來，不然兩天顧不過來。”

　　“其實讓她去我那裡也可以的。”

　　“你家人太多，我不想再去接孩子的時候碰上燕西城，何況朱老師那裡上下課方便一些，秀秀也熟悉。”

　　“好吧。”宋靈舒伸過手，隔著老遠拍了拍她的後背，“睡覺吧，別想太多了，吉人自有天相，你師父很快就會康復的。”

　　“但願吧......你拍的是我屁股。”

　　“哦！”宋靈舒訕訕地收回手，“不好意思，隔著被子沒發現是屁股。”

　　“......”

　　熄燈沒一會，宋靈舒忽然肚子上挨了一腳，力道還不小，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怎麽了？”童八月聽見動靜，在黑暗中睜開了眼，擔憂地撐起半個身子。

　　“秀秀，她踢我。”宋靈舒用氣聲說完，又被踢了一腳。

　　“她晚上睡覺確實愛踢人。”

　　小孩的睡覺姿勢多變，且並不知力道，師父說這是因為小孩要長身體的緣故，大人不怎麽長個兒了，也就睡得老實了。

　　童八月對於父母的記憶已經幾乎沒有了，所以對師父的話牢記於心。

　　“我怎麽看她有點停不下來的意思啊。”宋靈舒坐了起來，還能聽見秀秀踢腿翻身的動作，她都被逼到牆角了。

　　這時，童八月在黑暗中伸出手，摸索了片刻，待發現秀秀已經快翻到牆邊的時候，才碰到宋靈舒的手，低聲道：“算了，不管她了，你來我這裡睡。”

　　“那你呢？”

　　“我睡中間。”

　　“她踢你怎麽辦？”

　　“我背著她，踢到後背也比肚子強。”

　　“那還是我睡中間吧。”宋靈舒雙手雙腳地爬了一會，才摸索到位子，躺了下來。

　　遮擋住月亮的烏雲終於散開了，透過窗子灑下一層朦朧的光。

　　宋靈舒見童八月還睜著眼睛，悄聲問：“睡不著嗎？”

　　“嗯......有點擔心師父。”童八月側了個身，與她面對面地說著悄悄話。

　　“別擔心，沒事的，還好發現得及時，手術也結束了，接下來好好照顧他就好了。”宋靈舒安慰道。

　　童八月輕微地點了下頭，安靜半晌，道：“我們從小都是他帶大的，雖然小時候對我們很嚴厲，可是再窮也沒把我們趕出去。後來如意班終於有穩定的台子，他臉上的笑容才多了些，我和玉鳳以前就商量過，他沒有結過婚，沒有家人，以後要一起給他養老送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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