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看著眼前的女子,有一瞬間的失神。
這是世族的手下嗎?似乎是的,因為行事無所顧忌,但又似乎和她知道的不太一樣。
她沉默一會,在紫田著急到不行的眼神裡道:“我該怎麽做?”
紫田一怔,接著才反應過來容夙這是答應她接受修為讓渡去幫小姐了,不禁喜形於色,聲音都歡快了幾分:“閉眸斂神,不用想太多,隻想著你的修為是知微境就行。”
容夙依言閉上眼睛,她努力拋開那些彌漫的硝煙、那場震動靈魂的煙火、那些家園破碎、生離死別的悲涼,隻想著自己的修為是知微境。
想著想著,容夙覺得她的修為真到了知微境,她的身體似乎輕盈了很多,睜眼所看到的天地也變了一番模樣,原本廣闊無垠但離她無比遙遠的天空近了很多。
她看向紫田,她已經累趴在地上,只是看過來的眼神卻是含笑的:“你現在的修為是知微境五重,哪怕你無法完全適應這股修為,也能發揮出知微境的實力了。”
她的聲音裡有驚訝,因為她想不到容夙接受讓渡修為後能到知微境五重的地步。容夙總能刷新她的認知。
容夙大概看出了紫田心裡的想法,她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唇角卻微微上揚,不帶一絲嘲諷和冷漠,而只有愉悅。
“容夙,不要讓我失望。”一定要護好小姐。紫田的聲音低而滿懷期望。
“我很惜命的。”容夙回道。而南宮焰的性命既然和她相互關聯,那麽南宮焰就不能死,她必須拚命護住南宮焰。雖然大小姐不一定需要她。
她拿緊手裡的黑刀,慢慢站了起來,第一眼看到的是滿城血腥,這座城就算趕走了妖獸,也元氣大傷,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復如初。
容夙覺得有些好笑。
笑一座處於西北交界處、常年受獸潮來襲的城竟然叫做無憂城。
但笑著笑著她就明白了。
城池的名字只是城中修士和凡人對這座城的美好期望。正因為此城是西北屏障,常年受獸潮來襲之苦,經常生離死別、硝煙彌漫,所以才希望哪一天能夠真正無憂無慮。
這和那座虛無夢幻的桃花源很相似。
容夙想到了桃花源,便有些笑不出來了。
她看向城下,腳尖點地,直接從城牆上掠了下去,手中黑刀一瞬出鞘,紫田看到刀修周身的氣質很快就變了。
她坐在城牆上看四方時是淡漠的、隨意的、事不關己的,此時刀一出鞘,便像黑暗裡的殺戮者踏向血路一往無前,冷酷、果斷、鋒芒畢露。
紫田心裡不禁有了一絲期待和希望。她想,就算這波獸潮再凶猛嗜血,容夙現在有了知微境的修為,她一定能衝開層層阻礙走到小姐身邊,她和小姐的性命都會安然無恙。
容夙出刀了。
哪怕城裡到城外的距離不算遠,但中間那麽多妖獸阻隔著,容夙要走到南宮焰面前,還是要一路殺過去的。
南宮焰似有所感,她看過來了。隔著許多妖獸和修士,一片黑暗無光的戰場上,她只看了幾眼就看到了容夙黑衣如墨的身影。
刀修面上神情冷峻,長發被風吹起,發尾很快沾染上鮮血。南宮焰看到她的修為是知微境五重,很快知道是紫田將修為讓渡給她了。
她同時也知道了紫田的打算。
容夙和她生死關聯,現在戰場情勢嚴峻到容夙不得不出刀戰鬥,關鍵時刻哪怕只是多出一個知微境修士,也足以改變所有。那麽容夙和她待在一起才是最好的選擇。
她想了想,劍出如光似影,一步踏出,劍刃滴著血,向容夙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她的長劍原先是很白的,此時成了刺紅的血色,手腕翻轉間紅裙飄飄,哪怕身處殺戮血腥的戰場,也仍然華麗漂亮,劍招變化間道盡無雙風采。
就跟那夜月下舞劍一般無二。容夙看著她如是想。
南宮焰揮劍時仍然是翩若驚鴻,婉若遊龍的,只是華麗漂亮的劍招裡藏著致命的殺意,既能登大雅之堂劍舞傾天地,也能落無盡殺戮一劍斷生死。
因而南宮焰執著劍衝殺起來,也還是美麗灼華的,像一朵沐浴在血雨裡的紅玫瑰,蔓延開的刺能刺死所有外來者。
容夙自以為極善識人觀物,卻不想竟會在同一個人看走眼兩次。
第一次宮殿初見,她以為南宮焰只是高傲無比、華麗像花瓶的世族大小姐,結果石室和囚牢裡的交鋒都重重打破了容夙的認知。
第二次月夜舞劍,她雖驚訝於南宮焰的城府謀略,但看到她華麗漂亮的劍招,隻道大小姐果然出身世族,只會練些華而不實的劍法。
但南宮焰拿長劍刺死妖獸時華麗卻致命的劍招如一記無形的巴掌,重重打在容夙臉上,她再不能看出南宮焰到底是怎樣一個人了。
容夙想著,抬手又是一刀,她不知道在南宮焰看來,她也是這方戰場上最亮眼的一個。
她的刀很黑很重,看上去還很笨拙,但被她那幾根修長手指握住揮向前時,自帶一種光芒和銳利。
跟南宮焰華麗繁複而又漂亮的劍招形成鮮明的對比,她的刀法簡單、直接、利落。
不見有多麽玄奧複雜的揮轉回旋,只是直截了當的一揮一砍、一擋一劈,爍亮刀鋒攜破空之勢,一刀一顆頭顱,配上她面無表情的臉,不像是在殺妖獸,倒像砍瓜劈菜那般輕松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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