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年前一百一千一萬人都修不成功的唯心道,小容夙就修成功了。
宿柏溪為求公道而死,死時都心懷不甘。
容夙為求公道而活,嘗試修行時滿是不甘。
於是在那一個瞬間,隔著一萬年,她和宿柏溪以及天地共鳴了。
於是新的故事就開始了。
如果顧劍安沒有得到宿柏溪的劍道傳承,那他拿不到龍形面具。
如果容夙拿不到龍形面具,那她會死在竹書溢散的殺意和磅礴思緒裡。
如果容夙死了,那麽她修出唯心道得到的世界本源不複存在,世界將轟然倒塌。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沒有那麽多如果,所以容夙此時站在這裡,聽到了關於宿柏溪完整的故事。
她久久不能回神,心裡情緒洶湧,嘴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蘇明雁說完所有她知道的了。
她飲了第三杯桃花釀,搖搖晃晃抬頭看天上的月亮。
月上稍很高。
月很近。
近到似乎一伸手就能碰到。
這就是望月洞月上梢據說能衝擊修士道心的原因。
抬眸觀天。
伸手摘星。
舉杯邀月。
似乎一切抬手就能得。
但那是假的。
天和明月星辰永在,修士卻不會。
天地廣闊無垠,明月孤高傲岸,修士渺小到不值一提。
蘇明雁看著看著就有些感傷。
然後她看向旁邊還在出神的容夙,以一種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複雜情緒問道:“容夙師妹看過這裡的明月麽?”
她要容夙抬頭看看。
容夙就抬頭了。
她看了天上明月星辰一眼,也看四周廣闊天地一眼,才看向蘇明雁,回答道:“現在看過了。”
蘇明雁臉上有驚訝。
她驚訝的是望月洞月上稍能衝擊修士道心的說法不是假的。
她第一次來時就曾經道心不穩,無法近距離看著明月接受自己的渺小。
不止是她。
正陽宗現任宗主也是如此。
幾乎任何一個第一次來望月洞的修士都會如此。
因為洞裡景觀和那股韻味太特殊了。
容夙卻不會。
她似乎完全不受影響。
容夙看著這位如雪如月般向來疏離而淡然的蘇師姐,看到她面上滿滿的驚訝,不由笑了。
笑完後,她小小聲說道:“蘇師姐,我一直都知道的。”
蘇明雁不懂。
容夙於是說得完整了一些:“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很渺小,也坦然接受自己的渺小。”
天地廣闊,她渺小。
那又如何呢?
她生來渺小,一路走來渺小,那也沒有什麽。
在她自己心裡,她不渺小就行了。
所以望月洞月上梢的明月算什麽呢?
她心裡早有了一輪隻屬於她的明月。
別的月,再不能影響她絲毫。
蘇明雁愣住,許久後笑了一聲。
是發自內心的歡快。
心裡那幾分感傷瞬間就消散了。
她想:容夙和宿柏溪是很不一樣的。
不但不一樣,甚至還完全顛倒。
單就感悟四季刀法的順序,宿柏溪是春夏秋冬,容夙卻是秋冬夏春。
正如她們的人生。
蘇明雁走了,把還剩半壺的桃花釀留給容夙。
容夙抬頭看看天上明月,把自己杯裡那一杯桃花釀飲完後,走到圓台的角落躺下了。
她想到了很多。
想到劍聖宿柏溪的開辟武道、唯心道,想到小劍聖儲白璧的建立桃花源,想到天道之子顧劍安的劍道。
最後是正陽宗山門前儲白璧的話:正陽宗少宗主的位置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
其實不是的。
現在正陽宗少宗主的位置對容夙來說或許沒有最初那麽重要、渴望、迫不及待,但也絕對沒到不重要的地步。
她十六歲拜進正陽宗,到現在十四多年。
十四年的掙扎向上,怎麽會一點都不重要呢?
和南宮焰結了生死結、南宮焰要殺她時,那甚至是她唯一想到的求生手段。
如果南宮焰沒有喜歡上她,那她就只能靠著正陽宗少宗主這個位置帶來的微薄希望活著。
容夙想著想著就笑了。
因為沒有如果。
南宮焰怎麽會不喜歡她呢?
她抬手攝來那半壺桃花釀,正想往嘴裡灌一口,心裡還想著她又偷偷飲酒了,不知道南宮焰會不會出現,然後就聽到南宮焰清冽的聲音:“容夙,第幾次了?”
第幾次瞞著她偷偷飲酒了?
容夙愣住。
她放下酒壺看去,果然看到南宮焰站在不遠處,正低頭看著她。
月光柔和,南宮焰立在那裡,那襲衣服華麗漂亮,心口的地方還有一根火紅熾烈的鳳羽。
滿地如水月光裡,她是最耀眼的鳳凰。
她穿的,是容夙賭上性命在三月賭約裡辛辛苦苦拿到的那件“霓裳羽衣”,美到不似真的。
容夙整個人都有些飄,幾乎是飄到南宮焰面前的。
她剛要開口,南宮焰先出聲了。
她說:“容夙,本族主是不是要命人再修一座傳送陣了?”
再修一座傳送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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