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和顧劍安對視一眼,皆有種後知後覺的明悟感。
然後她想到魔修,就想到一個女人。
紅衣、赤足、玉白葫蘆、黑紅大傘,不喜歡桃花。
以那女人的性格和手段,如果願意管住魔修,徐徐圖之,也不是做不到。
但容夙一想到她,就想到一大片桃花。
她抿抿唇,沒有說話。
顧劍安卻在下一刻把容夙沒說出來的話說了:“如果要管魔修的事情,那麽桃花源應該要先邀請一個成員進來。”
“誰?”儲白璧追問。
“玉灩春。”顧劍安一字一頓。
*
據王小虎經營的情報網得來的消息,玉灩春此時就在青州青雲上城不遠處的東霖城裡。
容夙三人坐著雲舟趕到時,發現玉灩春竟然還沒有換地方,而且做的事情也沒有變。
她坐在一座酒樓的六樓倚欄處,正在聽酒樓大堂裡一個穿長衫的老者說書。
那老者一應打扮和凡俗裡的說書先生像極了,但他不是普通的說書先生,他是一個踏霄境一重的修士。
做的是說書的活,只是說的內容屬於修行界。
容夙再看看那酒樓旁邊的金元寶印記,就懂了。
這酒樓是商寶閣的。
說書這項娛樂自然是商二小姐想出來的攬財主意。
聽踏霄境修士含著情緒和道韻說一次,要十枚五階靈石。
如果想自己決定聽的內容,就要再加靈石。
此時那修士說的是關於“世族興亡史”的內容。
也不知道是剛好輪到說這個,還是坐在最高處的玉灩春要求的。
容夙眸微垂,放慢速度後跟在儲白璧和顧劍安後面,一路憑著商玉直接上了六樓,到了玉灩春面前。
女人掀掀眼簾看他們三人一眼,看到容夙時眸光微深,接著目光往下,正看到三人腰間都掛著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桃花形狀的。
她嗑瓜子的動作一滯,一瞬間沒了興致,手一擺,那說書先生就不再說了。
圍觀的修士大感遺憾,卻也沒有辦法。
容夙就知道,所謂的“世族興亡史”是玉灩春自己想聽的了。
“小劍聖有事?”玉灩春端起桌上一杯茶一飲而盡,聲音淡淡。
來的有三人。
顧劍安她不認識。
知道那些往事後,她以為容夙多半是不想和她說話的。
那麽就只能問大名鼎鼎的小劍聖儲白璧了。
儲白璧一如既往地直接,簡單幾聲將來意說了。
聽完後,玉灩春沉默不語。
半晌後,她笑了一聲,似乎是覺得好笑:“桃花源?管魔修?你們想讓我一個魔修去管?”
讓魔修去管魔修?
她覺得很諷刺。
儲白璧卻沒有察覺到她唇角苦澀,隻解釋得很認真:“自然不是你一個人管,而是我們桃花源所有的成員一起來。”
話裡話外,已經把玉灩春歸進桃花源的范圍裡了。
玉灩春聽著那聲很自然而然的“我們”,心裡一怔,抬頭正迎上儲白璧溫和明亮的眼神:“而且靈修又如何、魔修又如何,只是修行的一種道罷了。”
靈修裡也有道貌岸然、作惡多端的,魔修裡也有心向光明、行事端方的。
小劍聖師承天心府,對有教無類、殊途同歸這些最分得清。
她此時就很認真:“夜曇境內的事情我也有所聽聞。玉道友,你很好,桃花源想邀請你來,你願意麽?”
是和正陽宗山門外邀請容夙一般無二的眼神和語調。
玉灩春愣住。
儲族少主、天心府小劍聖,原來是這麽一個人。
她以前竟沒有注意到。
她以前注意最多的是南宮焰,因為南宮焰是青州大小姐。
現在看來,許多修士將她們放在一起比較,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個如鳳凰熾烈,一個如白璧無瑕。
都很讓人向往。
她想著,忍不住看向容夙。
前者是容夙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的心上人,後者——
她想到許久以前在南宮族的雲舟上,容夙說過的話。
容夙說她或許有想成為朋友的人,但永遠不會和她當朋友。
她想成為朋友的人,就是儲白璧吧?
很正常。
如此坦蕩光明,不像她虛偽,明明不喜歡桃花,卻還是要去看,以致於有後來那般。
她低頭,沒有說話,沒有拒絕,卻也沒有答應,隻回以沉默。
儲白璧就知道她還是有顧忌的。
她原來是不知道玉灩春在想什麽的,低眸卻正看見她掛在腰上的一隻玉白葫蘆。
那玉白葫蘆是——
再想到剛才聽到的關於“世族興亡史”的內容,她就全懂了。
她有些震驚,呼吸亂了幾分。
容夙和顧劍安都不理解。
玉灩春抬眸看去,正對上儲白璧的眼神,再看一眼腰間的玉白葫蘆,就知道了。
這東西很顯眼,也有很多世族子知道。
自登天城容夙還回來後,她一直掛在腰間,只怕聽過當年舊事的人就都知道了。
儲白璧曾是儲族少主,會知道很正常。
玉灩春想著,止不住又笑了一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明明先前不想被太多人知道,於是就捏著玉白葫蘆看著容夙生死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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