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就一動不動,她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掌到了自己面前。
她要死了。
容夙想。
但是沒有,她聽到一聲鳳凰清唳,南宮焰一襲紅衣,如當時一樣擋在她面前,鳳凰劍法擋住第一掌第二掌,卻無法擋住所有。
鳳凰自高空墜落,南宮焰紅衣如沐血,也自高空墜落。
她滿臉都是血,隻回眸看容夙一眼,就閉上了眼睛,長長久久、再也醒不過來。
“南宮焰!”容夙人都傻了,她在心裡喚了成千上百遍,嘴上卻怎麽也喊不出那個名字,嘶啞慘痛到無聲。
擂台上的趙謹臻就微微皺眉。
她只是陣主,卻不知道容夙在陣裡看到了什麽,只是看容夙刀都拿不穩顫抖個不停,是她從來沒有看見的模樣,那股絕望悲慟幾乎彌漫天地,便思索著是不是應該收了陣法。
她思索的時間,容夙已經又看到、經歷了很多很多。
眼前場景不斷變幻,無一不是南宮焰,卻不是活著的南宮焰。
容夙只能眼睜睜看著南宮焰奔她而來,然後死在她面前,那團熾烈灼熱的火焰成了死灰,再無法複燃。
最後一次,容夙看到她一刀劈出,殺死了某個錦衣華服的青年,那青年死前看她的眼神卻很得意,滿眼都是“你完了,你會後悔的。”
容夙就抽出染血的刀,回答:“我從不後悔。”
再然後,容夙真的後悔了。
她看到某個看不清楚面容的絕世大能自雲端漫步而來,看她的眼神無悲無喜,隻一指點來,如對螻蟻那般。
南宮焰義無反顧擋在她面前,青山綠水紫田、南九程老,一整座南宮族都擋在她面前,最後都成了她眼眸裡的血紅,觸目驚心、刺骨冰寒。
容夙莫名就知道剛才被她殺掉的青年和上方這位大能是誰了。
青年是姚族少主姚昊蒼。
毀滅一切的大能,是至真境的姚族族主。
容夙看著四周血紅,掙扎著想去摸自己的黑刀,卻只在血泊裡摸到半截斷了的黑刀,以及——南宮焰的眼睛。
漂亮的、熾烈的、明亮的、擁有世界上萬般顏色的眼睛,此時只能流著血看著她。
那血,紅得刺眼至極。
容夙嘶啞無聲,什麽聲音都發不出,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她後悔了,她真的後悔了!
“容夙師妹!”一道溫和而高昂的聲音將她驚醒。
容夙抬眸,看見自己不知什麽時候跌坐在地面上,懷裡緊緊抱著自己的黑刀。
白衣溫和的趙謹臻拿著陣旗立在她面前,說道:“你輸了。”
輸了。什麽輸了?
容夙怔怔看著她,很久很久以後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比賽輸了。
原來,只是情念欲陣啊!
她的眸縮了縮,忽然不管不顧踏空向著南明峰的方向奔去。
南明大殿內。
南宮焰正在說著跟少主任務有關的事情:“所以坐上少主之位後,只要修為和能力足夠,能夠進禁地完成族主磨礪九重關,就能立即成為族主,徹底掌控南宮族?”
“是的,小姐。”對面青山點頭,“只是族主磨礪九重關一般都是造化境才能完成的,而且——”
他正說著,就見一道黑影從殿外奔來,直接就奔到對面的南宮焰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力度之緊,幾乎要將南宮焰揉進身體裡。
青山就一驚,正想著哪來的東西這麽放肆,剛想一掌拍死,抬手就看見容夙的臉。
他不禁一怔,黑影、是容夙大人?
只是容夙大人向來穩重沉著,怎麽會這麽——喜怒形於色?
他震驚不已,但看到自家小姐反應過來的眼神,很懂事地把周圍南宮衛撤掉,順便自己關上了殿門。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他本能地感覺到現在的容夙大人很慌亂無措。對她來說,黑暗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南宮焰!”容夙環緊懷裡的人,手不斷顫抖,卻環得很緊很緊。
這是真實的、活著的、會動的南宮焰。
她剛才看到的那些都是假的。
“容夙,我在的。”南宮焰不明就裡,但還是任由她環緊自己,邊伸手輕拍她的背,如哄小孩子一般。
容夙沒有再出聲,只是許久許久後,她才不再顫抖。
南宮焰收到跟著容夙的那兩個登天境大能的傳音,就大概知道容夙的反常是因為情念欲陣了。
她等容夙緩了緩,才輕輕聲問道:“容夙,你看到了什麽?”
她本以為經歷夢魘死境和問心境後的容夙再無所畏懼,才會放心地離開,結果容夙竟然受到了影響。
看到了什麽。
容夙不由一僵,松開南宮焰迎著她溫柔的眼神,聲音嘶啞無比:“我看見——世界毀滅。”
她看見南宮焰死了。
她就低低聲重複了一遍:“世界——毀滅了。”
世界毀滅?
南宮焰一怔,心想:世界毀滅和容夙有什麽關系?
她不明白,只是任由容夙抱著,想著施展情念欲陣的趙謹臻都不知道容夙看到了什麽,不知道青山能不能。
應該是能的。
只是青山的傷勢還沒有恢復,也還沒有到登天境。
她正默默想著,就見容夙抬眸看向殿門,再收回來時已經恢復到那片黑如墨的狀態,也沒有了剛才奔來時的絕望和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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