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空調的製暖奇差,功耗又大,何夕舍不得時雨花這電費,毅然肉身抗凍。
親眼見過現代版“黃香溫席”,何夕感動之余,還捎帶那麽一絲絲無語。
“謝了,你睡上去吧,我要睡下面。”
她以為時雨會識相地挪窩,於是關了燈,大手大腳地掀被子上床,順勢躺下。
不想對方守株待兔,專等羊入虎口。
小色鬼壞笑著翻了個身,以一個俯臥撐的預備姿勢,把何夕錮在身下。
“喂喂,你幹嘛?”
空間狹隘,何夕沒處跑,有力也使不出。
“你自己說的啊,想睡下面。”時雨眯眼,天真而有邪。
“白、白癡,我說的不是這個下面!”
“哎呀,都一樣。我可怕冷了,我們擠擠睡吧。”
“擠不下的……你怎麽不把床買大點!”
“莫急,我可是剛量過尺寸,正正好好夠兩個人側躺。”
何夕受製於人,面對時雨初心不改的歹念,隻好引頸就戮。
“那說好了,睡覺就睡覺,別搞小動作。”吃一塹,長一智,同個坑裡不能摔兩次,“我明天要去公司的……”
時雨得意:“遵命,長官。”
她抓著被單往前一拉,輕松捕獲了企圖逃跑的熱空氣,和何夕大難臨頭時發出的嗷叫。
打鬧完,她們蓋著同一張被子,背對背相依。
何夕睡意來得慢,焦躁道:“時雨,你睡了嗎?”
身後人幽幽地回:“沒,感覺有點亢奮過頭了。”吸貓有風險,縱欲需謹慎。
“那我們再聊會兒,聊困了再睡。”
“好主意。”時雨動了動,“何夕,轉過來。”
何夕艱難地翻身,薄唇猝不及防擦過眉睫之內的灼熱鼻息,大腦瞬間熱量過載。
她屏住呼吸,臉紅得像快要燒著的爐子。
“噗。”時雨不禁發笑,“你想把自己憋死嗎,何夕?”
捉急的肺活量,不夠她憋三十秒氣。
何夕拚命將臉往低了埋:“咳嗯,聊點什麽?”
時雨:“每人問一句真心話,敢嗎?”
心在左胸裡“撲通撲通”地亂跳,想方設法朝它的同類挨近。
“說就說……我先。”
“請。”
“我玩大冒險那晚……”時隔多日,她再回首那句曖昧不清的玩笑話,仍是怦然,“那杯莫吉托,是不是你托董思然……”
這一問沒什麽壓力,不等她說完題乾,時雨搶答道:“是,我特意提的,說你沾酒就和沾毒藥一樣,會要你命。”
“哦……謝了。”時雨這麽為她著想,自己卻不識抬舉地酗了幾天酒,何夕頓感羞愧。
“換我問你。”時雨攏起眉眼,眼梢曲成月牙的鉤,“小滿今天說什麽,我要去永無島……這事你教的吧?”
脖子耳根齊刷刷地紅了,何夕默默疑惑,這個女人怎麽就那麽聰明,能把她洞徹得毫無秘密可言。
知她若己的人,她碰到不多。木兮算一個,時雨……好像能算兩個。
“何夕,超時作答有懲罰哦。”
時雨使壞,腦袋故意往何夕那側靠去,營造讓人臉紅心跳的緊迫感。
“恕我不能違背約定……”何夕一臉正經地重申契約精神,然而下句拐了個九十度的彎,“但你是自己猜到的,不算我違約。”
時雨被她有趣的原則逗得心花怒放,笑不攏嘴。
“噗呼,永無島,不錯不錯……蠻好的,能去那裡定居,還能跟彼得潘做鄰居。”
“何夕,真虧你想得出來……”
她盡情地笑著,將沉重的話題描述得猶如童話一樣美好。
皎皎月光落在女孩的眉目間,恍然映出流年的倒影。
何夕凝視這一幕,想到時雨到了七老八十的年歲,仍舊會以一副青春永駐的容顏,銘刻在她所愛之人的回憶裡,眼周逐漸洇濕,成了兩片漲潮的灘塗。
“何夕,你要哭啦?”
她淺笑安然,聲音溫柔得不像樣,唱搖籃曲那般安哄道。
“不哭哦,不哭……”
生活經驗表明,想哭的欲望和受到的安慰呈正相關。
何夕本來還能把淚憋住,時雨一哄,直接讓她破功。
她緊緊摟住身旁的人,放任眼淚流成銀白色的河,哭得就像那個十一二歲,怕黑,怕鬼,怕無人愛她卻故作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的笨小孩。
“時雨,走慢點好嗎……”
“等等我……”
“等我跟上……”
“等我……長大。”
生命不用刻意波瀾壯闊。
它本就交織著切膚入骨的痛,與快樂。
她像顆脆弱的星球,在熱淚與寒夜裡悄然離碎。
何夕不是不懂。
她只是不願懂。
不願承認自己懂得這些殘酷的道理——沒有什麽能經得起“永遠”的考驗,如果有,那只能是“死亡”。
因此她逃避,推卸,自欺欺人,仿佛這樣做,就能留住她眷戀的一切。
但在何夕未曾留意過的某年,某月,某天,某刻,她早已為了追隨一個人的喜怒哀樂,而和曾經的自己,說了再見。
人生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
她將她算在了余下的那一分裡。
第54章 53約會大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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