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一個兩個都不喜歡說人話。”何夕嘀嘀咕咕,費勁地揉了揉快要粘住的眼皮。
腳上“哢啦啦”踢到個什麽玩意兒,金屬和塑料製品碰撞的響聲從過道中央一路拖拽到牆根。
何夕蹲下來一摸索,撿起一串鑰匙。
方形鑰匙扣裡封了一張一寸照,邊緣有些氧化,卷起細窄的白邊。上面的女生穿著條潔白無瑕的連衣裙,坐在晴空朗朗下的湖邊石凳上,將長發飄飄的背影留給鏡頭。
雖然沒法一下子和記憶對上號,但何夕隱隱感覺,拍攝地點有丁點眼熟。
何夕正欲細看,一隻深膚色的手伸過來,取走鑰匙串的同時也了斷了她的探究心。
“車已經到了,何夕。”
一對桃花狀的多情眼,耐性滿滿地望著她,眼中深沉如海的韻味,像是摒棄不羈放縱的表象後遺留的本色。
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有事沒事就戲弄她的董思然嗎?
何夕咽了咽唾沫,忽地懊惱:她好像……就沒看準過人。
董思然把何夕送上車,抖落指上的煙灰,說:“回了學校就發個消息,別總是讓人操心。”
何夕一愣:“跟誰?”
笨得可以。她笑,不明說:“你覺得呢?”
她關上車門,回了個身,留何夕自個兒去冥思苦想。
身後的轎車揚塵而去,董思然踱步返回酒吧後門口,在微信上向她的新主顧複命。
冷清與喧囂,僅僅一牆之隔。
她松弛地叼著煙嘴,一邊打字一邊暗中感歎這世界的日新月異。
新鮮花樣總是幾年一換,隔代如隔山。
這幫小年輕的情趣,她都快看不懂了。
第34章 33依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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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唔——”
何夕趴倒在書桌前,上半身蜷縮,像一隻煮得爛熟透紅的蝦,奄奄一息地呻吟。
胃裡像是被人混著開水塞了一包刀片進去。千刀萬剮般的刺痛感,撕裂脆弱的胃壁,沿著傳感神經高歌猛進,直衝天靈蓋。
體溫調節也失了效。身子冷得打哆嗦,腦袋和胃部卻如同核反應堆一樣,隨時有爆炸的風險。
該死……昨天吃壞什麽了?莫非那杯酒裡真的有不乾淨的東西?
雖說心裡這麽想想多少能推卸點責任,但她也知道,以自己那紊亂的作息與飲食,惹來腸胃發難是遲早的事。
五感濃縮為一陣陣疼痛,變本加厲地摧折她的意識。
手機在桌上,響起電話鈴聲。
她用一半的氣力維持呼吸,另一半氣力凝聚於汗涔涔的指尖,極緩慢地,觸碰接聽鍵。
“喂……”
“何夕,你猜我現在在哪兒?”難掩興奮的聲音,聽來格外迫不及待,“在你宿舍樓下哦。”
自從時雨軟磨硬泡要到了何夕的校園通行證截圖,便成天揚言要來找她“親熱”。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把非分之想付諸了實踐。
何夕:“唔……來得,正好……”
她正愁沒力氣呼救。
時雨:“啊嘞,你都不表示一下驚訝的嗎?”
肚子痛得要命,她哪有那麽多閑心陪時雨演效果。
“……醫院。”何夕揪住腹部的衣料,揉皺一團,有氣無力地說,“要,去醫院……”
“怎、怎麽了何夕?”
“胃,疼……難受……”
說著,何夕受不住了,兩眼一黑,整個人從椅子上滑落,跌坐在桌腳邊。
地板的寒氣助長了痛覺的蔓延。
灼痛感入侵腦海稱雄,禁止何夕分心做任何事。
電話中,時雨忙裡忙慌請宿管開門禁,腳步倉皇地上樓,一遍又一遍喊她名字,尋求微弱的回應。
何夕聽得見,可是開不了口。
她想著等下如果能緩過來點,一定要指著時雨的鼻子數落她一句“白癡”。
好好的微信不用,打什麽電話。
打了就算了,還不肯掛。
真當電話費……不要錢麽。
診斷結果出來了,和何夕預料的一樣:急性腸胃炎。
高中時她就中過一回招。
一個寒冬臘月的深夜,父母圍著癱在輸液大廳裡,嘔吐不止的何夕,整夜都沒睡。
天亮後,他們趕去學校上班,把劫後余生的何夕留在家,托鄰居奶奶照看。
那時候她躺在床上,虛弱不已地想,這輩子都不要再體驗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了。
結果她現在又被扎上了輸液管,脫力地等著滿瓶藥水分解成幾千滴,流進這具毛病百出的身體裡。
“要喝點水嗎,何夕?”
“不……會吐的。”
地面上的汙穢剛剛才清理乾淨,她不好意思讓時雨再跑一趟去借拖把。
時雨看了看何夕白慘慘的臉色,放下了手中的紙杯。
她無奈地問:“你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那隻手冰冷乾瘦,隻消一眼就能算出青筋的概數。
時雨將其握在掌心,覺得它骨瘦嶙峋。
“天要我死……”腹痛難當,何夕本能地繃緊全身,抵命掙扎,“……我能有什麽辦法。”
“你……你把手拿開,我難受起來,會把你抓疼的……”生理反應,她掌控不了。
時雨笑得舒柔:“沒關系,能讓你好受一點,我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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