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都市穗州城,繁忙如舊。快節奏的生活方式,使很多人過了今宵便忘昨日。
長久,並不失為一種假象。絕大部分頭條,曇花一現,從此下落不明。
少數緊抓不放的人,都是心有鬱結的當事者。
“何夕。”
睡了一個質量堪憂的淺覺後,她隱約聽見時雨在耳旁喚著自己。
“醒一醒,何夕。”開眸第一眼,是昨晚被她惹哭的人,眼周還留著一點浮腫,“你爸爸媽媽來了。”
何夕吃力地抬高視線,對接上父母擔驚受怕的目光。
“……剛到嗎,你們?”她邊起身邊問,神情格外平淡。
身子像台老爺機車,她一動彈,零部件便“哢嚓哢嚓”地響個沒完。
傅璟扶著女兒倚上床頭,面帶歉意:“飛機晚點了,耽誤不少時間。聽說你昨天頭痛得接不了電話,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何夕微微頷首,態度依舊不鹹不淡。
“想吃什麽早飯,媽去給你買?”
“……不吃,不餓。”
“你那是心理作用。聽話何夕,多少要吃一點的,不能餓肚子。”
“吃了會吐,沒差。”
她爸看她對答如流,好像沒什麽大礙的樣子,轉而問起挨打一事:“何夕,你公司那邊沒跟我們透露具體原因,你告訴爸爸,那個人為什麽要打你。”
何潯安做事古板,最講究是非對錯,急著知道女兒受委屈的來龍去脈。
何夕垂著眼,就和沒聽見似的。
何潯安凝眉催道:“說話,何夕。”
整整三十秒,她依舊沒動靜。
“潯安,何夕她不願意回想起來你就別……”
“凡事都有因果,不問清楚怎麽行?你少慣著她,這身臭脾氣,還不是我們慣出來的?”
時雨僅僅旁聽著,都能感到氣氛有多麽窒塞。
那置身其中是什麽感受。
她偷偷望向何夕——那張臉比她們第一次相見時,寒冷數倍。
父母又因為自己鬧起不愉快,何夕不耐煩地泄了口氣。
“他們來鬧事,我上去管了一下,就被揍了。”她淡淡地看向父親,陳述報告一般,“您滿意了嗎。”
許是被那個故意加重的“您”刺激到,何潯安微嗔,面露不悅。
“你自己說說,那是你一個小姑娘該管的事嗎?”他指責道,“還鬧事,鬧事你就更不應該逞英雄!沒事招惹人家幹什麽,你當你還是個小孩是不是?!”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捫心自問下,你會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聽完父親的臆斷,和墨守成規的死道理,何夕冷淡的表情風馳電掣地轉了一個輪回。
先是驚,再是憤,氣極反笑,輕嗤一瞬後留下滿眼蕭瑟的自嘲之意,最終歸於寡淡和厭倦。
這一氣呵成的轉變,沒經歷過千百次,是做不到的。
“好了潯安,不要說了……”傅璟好言相勸,用眼神示意道,他還是先出去的好。
“不說就不說,當我想說啊……”看在這裡還有外人的份兒上,何潯安定了定心,走去病房外接著生悶氣。
媽媽握起女兒的手,試圖挽回糟糕的局面。
“何夕,你爸爸是太擔心了才會氣上頭的,你別怨他……”
何夕煩躁地甩開母親,聲冷如冰:“你們什麽時候走。”
傅璟愣了下,為難地說:“……最近學校裡事情多,我們就請了一天假,所以……”
何夕見慣了爸媽為工作而“歸心似箭”的模樣,語氣愈發受冷,急轉直下。
“今晚是吧。”她看似無謂,聲音卻依稀地發抖,“直說啊,何必拐彎抹角。”
她媽:“何夕,不要這樣……我們有話好好說。”
“你們現在就可以走了。”
“冷靜點何夕,爸爸媽媽老遠趕過來,你稍稍體諒下,啊。”
“……我說,讓你們走。”
“何夕,算媽媽求你……”
強裝的冷漠熔化殆盡,何夕這座休眠火山,終是爆發了。
“我就是活該行了吧!”她眼眶一周淡紅,逐漸加深,“活該遭人打,活該被你們丟在這兒不管不顧!真是對不住了啊,讓你們養了我這種丟人現眼的女兒!”
何夕下意識抓起床頭櫃上的蘋果,想砸出去泄憤,最後卻礙於肩傷,吃痛地放下了高舉的左臂。
“……出去。”她捂住抽痛的腦袋,冷語冰人,“給我出去!”
媽媽也紅了眼,呆滯地佇立在一旁,眼睜睜看著何夕受難,流下一滴淚。
何潯安在外面聽見何夕出言不遜,怒氣衝衝地走到門口準備開口教訓,看見女兒病痛發作的羸弱樣,鐵心一軟,保持了緘默。
“別激動,何夕。”時雨坐不住了,走上前攙她躺下,柔聲撫慰道,“躺一會兒,躺著會好些。”
她轉向剛被女兒寒了心的傅璟,誠誠懇懇:“阿姨,何夕她被打得不輕,精神不太穩定,心情也比較差,這些……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您不用放心上。”
傅璟垂淚,含笑點點頭:“我知道。”
“阿姨,不如您和叔叔先去外面逛一逛吧,何夕這裡,有我照顧著。”
“唉,也只能這樣……那就麻煩你了,時雨。”
“沒關系。”時雨送夫妻倆到電梯口,“叔叔阿姨,慢走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