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而言之,難搞。
“我可沒有樂不思蜀,我是給你找禮物去了。”
“……禮物?”
何夕抬頭,看到時雨背後藏了隻手,頓感危機來臨。
小惡魔壞笑著拋出她的驚喜:“鏘鏘——”
一條通體粉紅的大肉蟲蠕動著身軀,飛過半空,貼著何夕的鼻尖下落。
“喂喂,這什麽啊!”何夕失色,驚聲叫嚷著亂竄。
時雨幸災樂禍地笑:“哈哈哈哈,何夕膽小鬼。”
何夕揮著拳,直奔向她:“你過來看我不打死你!”
“沙蟲很難抓的,我好心讓哥哥幫你抓了一條來看看……”
“去你的好心,你個道貌岸然的壞胚!”
互相追著鬧了會兒,時雨一個急刹轉身,和趕不及減速的何夕撞了個滿懷,抱得美人歸。
“不長記性啊何夕。”她輕笑著耳語,“我都得手第二次了。”
懷裡的貓掙脫她的臂彎,懟道:“什麽破伎倆,少得意了你……”
“不逗你玩了。”時雨從口袋裡掏出枚貝殼,塞到何夕掌中,“呐,熱乎的禮物。”
女孩子在喜歡的東西面前,通常會喪失所有抵抗力。
何夕掃了眼那七彩斑斕的彩虹紋理,余怒煙消雲散。
她掂了掂貝殼,淡然地將它包在紙巾裡收好:“看在禮物的份兒上,放你一馬。”
時雨:“多謝大人開恩。”
“我們該回去了吧。”何夕一向三分鍾熱度,對趕海的興致已然告急,“這些怎麽辦?”
她踢了一腳水桶,目色冷淡。
時雨望了望灘塗上忙碌的人們,說:“放了吧,我們把它們帶走,也不好處置。”
“正合我意,我才不想提著這麽沉的桶走路。”何夕淡淡地諷,“對一群早晚必死無疑的低等動物大發慈悲,我看你才是活佛轉世。”
時雨完成了她的放生,正笑著看沙蟹鑽回沙面之下。
“很多東西不必擁有。”
她說。
“遇見過就足夠了。”
在時雨的軟磨硬泡下,何夕被說服陪她騎電動車回民宿。
一人一輛共享小電驢,一左一右地馳行在棕櫚樹默立的海濱大道上,吹著海風,說著胡話。
“何夕,你猜這片海裡有沒有鯨魚?我夢到過的那種。”時雨膽大,空出一隻手來迎風。
何夕連著提醒了三遍“注意安全”,才有空回答她:“近海有鯨魚的概率不亞於穗州有春天吧……”
她這張嘴,幹啥啥不行,掃興永遠的第一名。
時雨笑得開朗,恪守著她所堅信的夢:“我覺得是有的,只是我們聽不到它而已。”
“聽不到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五十二赫茲的鯨嗎?”時雨側目望海,為她解答,“因為聲波的獨特,它注定孤獨一生。海那麽遼闊,它什麽時候能找到自己的同類?”
時雨的傷春悲秋,換不來何夕的半刻深思。
她聽見的不是鯨魚聲嘶力竭的啞呼,而是雲層深處傳來的轟鳴。
風雲間,黑雲壓城,大雨傾臨。
個別路段堵起了長龍。車輛如同歸不了港的孤舟,按著喇叭怨天載道。
她們誰也沒帶傘,隻好在風吹雨打中加足了馬力,火急火燎地往回趕。
中途,時雨被一輛變道的三輪刮蹭,連人帶車摔在路邊的水坑裡,掌心豁了個大口。
何夕一下六神無主,糾結於逼停肇事司機和查看時雨的傷勢,誰知三輪車飛馳著遁入人海,而時雨若無其事地扶起車子,招招手讓何夕跟上。
她哪頭都沒顧著,悻悻然發動了車,扎進一瀉千裡的雨幕。
滂沱大雨是國產青春片的標配,用以烘托那些少男少女矯揉造作的,所謂輕狂。
但淋過雨的人再明晰不過,風摧雨折造就不了錯過的愛情與遺失的初戀,它只能造就一幫出門不帶傘的倒霉蛋。
一身狼藉穿越了風雨飄搖的北洲,何夕恍如被奪了魂,心裡崩潰到極致反而感不到一絲抑鬱。
“時雨,快點回屋裡去!”
在民宿樓下還完車,她急著去找那看不住的薩摩耶。
何夕眼睜睜看著時雨撒歡跑向雨中,然後佇立在空蕩蕩的街道中央仰起頭,閉上眼,沐雨而笑。
天流著淚,放聲呐喊,恨不得對汪洋下令,衝垮這座城。
可那個前不久還受了傷的女孩,此刻安安靜靜站在那兒,笑顏如舊,縱意地享受雷雨的洗禮,仿佛下一秒,她將吟出首驚天動地的詩。
辨不明的情感霎時壓垮了何夕那藕斷絲連的心弦,她怒從中來,重重踩過路上的水流,想要上去帶走時雨。
她走到女孩身側,扼住她的右手腕,扯向自己身前,許久不說一個字,唯有目光冷色,表情沉戾地盯緊了眼前人,看她何時留意到身邊的異樣。
“唔……”
許是被握疼了,時雨悶哼一聲,茫茫然開眼看向身旁。
“何夕……”
晶瑩剔透的眼眸當中,星流驟然明朗。始料未及的喜悅感,堆疊而漫溢,流露於她口中喚出的名姓。
看樣子,她完全沒認清形勢。
何夕勃然大怒,冷聲斥問道:“你鬧完了嗎?鬧完就跟我回去!”
時雨依依不舍地請求:“再讓我等一會兒好不好,不會很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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