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詭計多端。”裝完倔強,她乖乖中計。
初日翻越山嶺,人間天光大亮。
“身殘志堅”的二十歲老人和她的專用充電器,成功登上了山頂,在涼亭裡吃起山腳下買的早飯。
“空腹登山也沒什麽難的。”何夕嚼著包子,腮幫鼓鼓,“飯要餓了吃才香。”
時雨吃著嘴裡的,盯著何夕手裡的:“你這個什麽餡兒?”
“梅乾菜。”
“讓我嘗一口唄。”
何夕看看嬌小的包子,忍痛割愛。
時雨一下咬掉她半塊心尖肉。
“再一口。”她攏著眼,輕輕地求,語氣像抓癢癢。
“……不給了,我要沒得吃了。”何夕護食,但霸總式寵道,“下了山給你買,十個。”
時雨:“謝官人。”
何夕:“不謝……”
也不知道她想到什麽稱謂了,臉頰驀地打著了火。
下丘腦來不及調溫就算了,偏偏時雨還一臉流痞氣地歪頭笑,火上澆油:“你想叫也可以叫,我不介意。”她挑挑眉,老道得像街頭混的。
何夕別臉嘀咕:“學點好的行不行……”
偶爾一兩次還好,天天這樣她怎麽受得住。
“正要學呢。”時雨翻開一本從家裡帶出來的漫畫書。
“學你。”她淘氣地眨眨一邊眼。
何夕被她可愛到,忍俊不禁。
環城的山陵中,就數這座矮山最受剡裡人的歡迎。離城區近,攀登沒難度,老少鹹宜,登高望遠的性價比也是不錯。
何夕小時候,沒少被爸媽拖來呼吸新鮮空氣,一路走一路鬧,腦袋七葷八素,嚷嚷這個破地方有什麽好看的。
“有寶藏哦。”
哥哥背著她,面朝晨曦,唇側揚起清潤的笑。
“送給我們何夕的寶藏。”
他沒騙人,尤其不會騙她。
昔日時光從腦海中漸褪,何夕不動聲色瞄了眼倚著她右肩看書的女孩,悄然抬手蒙在了對方眼前。
“書先放一放。”她說,“我要送你個禮物。”
時雨提亮音色,好奇問:“禮物?是什麽?”
“跟我來就知道了。”
她攙著時雨走出亭子,到一片更空闊的地方。
指縫裡漏進一縷朝霞,淋漓盡致描畫時雨的滿眸期許。千風拂崗,路經她耳畔,攜來似有若無的松柏香。
“我放手了,你自己看吧。”何夕移開手掌。
視野豁然開明,秀美的景色蕩魂攝魄。
她望見青山下的一座城,古舊而祥和,不似大都會那樣浮誇。
山圍水繞,寒煙嫋嫋,滿城浴薄曦,浮雲望無際,天地間一派清寒,像一幅返璞歸真的水墨畫,恬淡且朧明。
城關的樓房低平,街市沉靜,喧鬧像是被永久禁了言,唯留平凡年月細水流長。乾路上的車鳴睡醒了,人們在晨暉中秩序井然地,開啟新一天悠然往複的生活。
何夕挨人背後,稍稍低頭靠上她的肩,吐息微灼,熨帖在玉頸一側,瞬而烙紅了垂耳發下的膚雪。
她附耳低言,仿佛在分享一個不能說的秘密。
“它叫剡裡,是我的城市。”
“從今往後,也是你的。”
《詩經》有雲,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時雨送過她數不清的此生難忘,因此這個人情,得還。
何夕貼身環抱,把住時雨的手比了個仿照相機的方框手勢,舉到半空,聚焦於小城的人生百態。
“時雨,我很笨的,不會給人選禮物。”
“所以我從我為數不多拿得出手的東西裡,挑了一樣最好的。”
她不由笑了,嗓音泠冽如簷下風鈴。
“您的回禮已送達,請簽收。”
她們在城裡轉悠了一上午,期間順路去拜了拜那棟空屋前的郵箱。何夕管這叫“聖地巡禮”。
“這房子挺氣派的呀,修繕一下就能住了,怎麽沒人肯買?”何夕迷惑地站在屋簷下,嗟歎資源浪費,“莫非是凶宅?”
複式小洋房,臨街區位,出門就是一整條梧桐路。20XX年了,房產這種搶手貨,居然還有剩的,真不合理。
鐵皮信箱掉完了漆,一絲不掛。時雨給它拍了幾張寫真照,毫不見怪地說:“因為早就是個人資產了啊。”
她笑:“不然查林街被別人佔走,故事怎麽寫得下去呢?”
此言刷新了工薪階層的固有認知。
“額,不會是……?”何夕猜到也沒膽信。
時雨:“自信點,把問號去了。”
何夕:“……我天。”
她知道師傅財大氣粗,小縣城的房價於他無關痛癢,但這買房和買菜一樣的豪舉,確有些許超乎她的想象了。
何夕再一想到,她老總定期打飛的往返兩個省會城市,不談業務又不乾正事,就說去度幾天假,可疑指數堪比攜款潛逃。
好在現在破案了。他只是當了六年快遞員,最昂貴的那種。
這樣算下來,單衝何夕背的這一身巨債,她生是銀舟人,死是銀舟鬼,沒跑。
……萬惡的資本主義,和資本家。
何夕“恩將仇報”地在心裡把黃新鴻罵了個爽。
信箱蓋的扣鎖是壞的,可以直接開合,所以何年才能在沒有鑰匙的情況下,取到妹妹每個月的信。這條路僻靜,沒什麽人走,不擔心被人誤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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