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定要剿匪不成?”
對於她的問題,馮素貞並不曾動搖過,隻答道,“是。”
七娘奇道,“你若仍然記恨大漠裡的事,那我也逃不了乾系,怎不見你綁我送官?”
當初倘若知道馮素貞是個如此難對付的人,他們不會對她下黑手,可惜現在明白過來悔之晚矣。
“我行此事,並非計較個人恩怨,再說,綁你一人又有何用?”
水至清則無魚,馮素貞為人處世並非纖塵不染,她是個實用主義者,眼睛裡容得下沙子,蕭七娘的作用她權衡過,考慮到用懷柔手段招安,合適的中間人非她莫屬。
紅衫女子不甘心地又問,“聞臭來找你,為什麽不能跟他走?”
如果她們走了,所有衝突都將隨風而逝。
蕭七娘知道聞臭是從家裡偷溜出來的,他雖不拘小節,但行止有度,氣宇不凡。劉長贏和李兆廷見到他都恭敬有加,可見應是門第顯赫之人。
聞臭並不屬於這裡,他隻為馮素貞而來。她更加不明白,既然夫君都千裡迢迢找來了,馮素貞卻仍舊自行其是,聞臭反而陪著她一起折騰。
這太奇怪了。
難道是因為他們身份地位之間的鴻溝無法逾越?七娘瞬間腦補出一場癡男怨女不顧家人反對,衝破世俗藩籬結為夫婦,卻又不被家人承認的人倫情感大戲。
馮素貞聽她問到天香,心中一片悵惘,她知道,公主總歸要走的。
“我曾想過不再回來,就此留在公子身邊,與她朝夕相伴。可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
她神情依舊淡淡的看不出內心波瀾,言辭間並無情緒,可若是有心人聽到,又會覺得莫名心驚,無論她的情感多麽濃烈熾熱,最終都會讓位於理應去做的事。
這人真是太無情了。
蕭七娘眼底凝結的寒冰在馮素貞和煦目光的注視下,漸漸融化成了徹骨的冰泉。她背轉身,微微揚起臉,倔強的一語不發。
見她雙拳緊握,指節都發了白,馮素貞歎息一聲,“這裡有我,你還是多陪陪兆廷兄吧。”
馮素貞自然是認定她會與李兆廷攜手同行,畢竟,就算他不能真心愛她,官複原職後,他也不再有機會糾纏故人。
以他的性格,終究會妥協。
“著什麽急!難道還容不得人反悔了?”
馮素貞愕然,怎麽會?她不可能算不準的。蕭七娘既然心儀李兆廷,她肯定會選擇和他一起回中原去,誰會願意留在這裡遭人猜忌,還要被迫獻出布防圖?
“拜師要三叩首還是八叩首?”
見她撩袍就要下跪,馮素貞趕忙上前將她一把托住,柔聲勸道,“李兆廷不會久困於此,他日必定飛黃騰達,你要三思而行。”
“他平步青雲與我何乾?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更要如何相處?”蕭七娘咬了牙憤憤不平,她並不是攀龍附鳳之人,怎麽在馮素貞看來,李兆廷前程似錦,自己就非要把握這難得機會不可,“若為他好,就該勸他在複官後找個官宦小姐,於他仕途有益!”
蕭七娘此番言論令馮素貞錯愕不已,這哪裡有個欣賞喜歡李兆廷的模樣?
“拜我為師,須得全力助我剿匪,我指東你不可往西。師命不可違,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若招安不成……”馮素貞深擰了眉沒再說下去,只是手中捏緊了她的臂膀,希望她能夠看清現實。
“招安必須成功。”
七娘一字一頓,態度斬釘截鐵,她將會留在馮素貞身邊,不遺余力促成此事。自己苟活著和李兆廷離開安定,將兄弟們置之不顧?絕無可能。
馮素貞恍然大悟,她算漏一環,將李兆廷與匪盜比較權衡,李兆廷竟是不如出生入死的兄弟重要。
她凝眉道,“我自會盡最大努力。”
招安是文雅委婉的說辭,事實是單方面繳械投降接受對方改編,這又如何是馮素貞自己一人做得了主的。
“可你卻不能做出承諾。”七娘目光中閃過一抹陰鷙。
“不錯,武力絕不能僅限於威懾。”馮素貞談起殺伐決斷的事情,連神情都冷硬了幾分,眉宇間的柔和暖意刹那間化為烏有,“你何苦將自己置於左右為難之境。”
馮素貞並未忽略她眼中掠過的狠厲。她是危險的,馮素貞提醒自己。左右為難需要抉擇之時,她如何敢保證七娘心中的天平是倒向她一邊的呢?
這真是,自縛手腳。李兆廷,你簡直,百無一用!
思緒被忽然而至的朗朗之聲打斷,“誰左右為難了?江湖兒女行事從不瞻前顧後。弟子蕭七娘,願拜馮素貞為師,從今往後,願、願聽從師父教誨,你指東我絕不往西。”
事已至此,騎虎難下。
罷了,馮素貞長歎一聲,“既然你意已決,我便收你為徒,但你須得發個誓,永不背叛師門。”
蕭七娘知她對自己始終心懷疑慮,心口不由一痛,仍肅然起誓道,“我發誓永不背叛師門,否則,必將、必將…永失所愛,哀痛終生。”
永失所愛……馮素貞心中慢慢默念一遍,設想假若自己失去天香。
“足矣,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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