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蒼白,緩緩轉身,在曲聲中一步一挨的默默離去。
她,不再彈他的曲子了。
人還是那個人,心卻不是那顆心了。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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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素貞一曲終了,方知曉古人所謂舉杯消愁愁更愁的滋味。
可是,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於是她又斟滿一壺青稞酒,就著壺嘴,仰頭一口氣喝個精光。
這下總該像個男子漢大丈夫了吧!
可明明,真實的她,是個女人啊。
馮素貞胸中塊壘不吐不快,可哪有什麽知己在身旁,可教她一舒胸臆?
她半醉半醒間,腳步虛浮走到書桌前,提筆狂書,足足寫了半個時辰方才擱筆。此時濃濃倦意襲來,馮素貞和衣往榻上一倒就陷入沉睡。
昏天黑地不知睡到幾時,馮素貞聽著院外似乎有人叫門,便揉著發紅的眼睛、支著酸痛的雙腿艱難起身。
馮素貞開門一看,不出意外,果然是李兆廷。
“我這小院,也就兆廷兄來的最勤。”已是習慣了他的到訪,想他一如往常沒什麽要緊事,馮素貞便轉身回屋,留他在門外自便。
開窗通風,換過沾滿酒氣的衣服,馮素貞此時解了發帶正在梳洗,卻不想來人直接闖進屋來。
她手上挽著發髻,皺了眉不悅道,“兆廷兄,以前在公主府,不知道你是怎麽一路闖到我和天香臥房的,但好歹你還知道在門外等候,怎麽現在,連最基本的禮節都不顧了。”
儀容尚未整理妥當,佳人鬢發松散,馮素貞難得一見的慵懶女兒態被李兆廷盡收眼底,他臉上一紅,忍不住多看兩眼。
“我是覺得,這個消息重大,你應該會想早點知道。”
馮素貞立刻豎起耳朵,急問道,“什麽消息?”
莫不是,天香大婚了?
李兆廷盯著馮素貞,一字一句道,“天香要去皇陵,為先皇守陵三年。”
胸口驀地一痛,馮素貞指尖捏著的木製發簪脫了手,落地時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天香守皇陵,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三年!可知意味著什麽?
在荒涼偏僻的地方,把大好年華白白浪費,和獨守青燈古佛有什麽差別?
張紹民啊張紹民,天香的幸福不是都交給你了嗎?現在一個競爭對手都沒有,怎麽這樣都把握不住!
馮素貞神色變幻都看在李兆廷的眼中,按說她心儀的對象若是張紹民,少不得應該有欣喜之色,可他卻並沒有看出馮素貞有任何喜悅之情,反而那一雙痛惜惋傷的眼睛暴露了她的真情實感。
察覺李兆廷對她瞧得仔細,馮素貞回神彎腰撿起發簪,再起身時,便已面色如常。
“這算好消息呀。”李兆廷想著寬慰她。
“何以見得?”
“天香那飛揚跋扈的性子,免不了雞飛狗跳。三年時間,磨練一下公主心性,張丞相也積累了政治資本,到時候再強強聯合,好過現在趕鴨子上架,讓朝臣誤以為皇家拿張丞相來堵悠悠眾口。”
馮素貞重新挽起發髻仔細綰好,搖身一變俏書生。
“你的話,未必沒有道理。可朝堂之上,風雲波詭,三年時間,變數太大。公主與丞相二人未必……”不願相信天香無法得到最終的幸福,馮素貞不再說下去,轉而道,“只怕是另有隱情。兆廷兄,不如你寫信給張紹民,一探究竟?”
馮素貞知道,以天香現在的地位,自己不同意去守陵,沒有人可以逼迫她。除非,有什麽人拿她在意的事情要挾於她,倘若真是如此,自己必不能袖手旁觀。
李兆廷自然願意由自己寫給張紹民,好過馮素貞飛鴻傳書。
“那我現在就寫,借你紙筆一用。”
李兆廷踱步到書案前,看到桌上散亂的擺著幾十頁信紙,紙上龍飛鳳舞的草書甚是跳脫。
“公主殿下玉展……”李兆廷拿起最上一頁,艱難辨認。
“誒?!你怎麽看我私信!”
馮素貞一個箭步搶過來,一把抓走李兆廷手中信紙,又迅速歸攏了散落一桌的信箋,幾頁掉落地面的也趕快撿起,轉身放在書架的抽屜裡。
李兆廷被她反應嚇了一跳,友人之間雖屬私信,但也沒必要如此緊張。
“我以為你又寫了什麽大作,還想拜讀一下呢。這字是你寫的?和我印象裡的可相距甚遠。”他印象裡,馮素貞寫著一手工整娟秀的小楷。剛剛那滿紙繚亂,也不知道天香能否看得懂。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
馮素貞放好信,一手攏起袖角開始研墨。
李兆廷聽聞此話,很是受挫,他覺得,他離馮素貞本真的樣子委實太遙遠,隔開他和她的不僅僅是時間,還有時間對他們的塑造和刻畫。
可看著她纖纖素手,輕拈硯石,嫻靜優雅,一副紅袖添香、歲月靜好的畫卷在面前徐徐展開,他躁動不安的思緒被頃刻間撫平。
這種女子,智慧情懷,樣貌才氣,都是一等一的,讓人如何不愛?即便她總是拒絕的態度,可讓他就此放棄,又談何容易?
李兆廷在馮素貞授意下很快擬好了給張紹民的信,經馮素貞過目後封了信封,親自送去驛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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