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下了逐客令。

　　天香心底深處驚慌無措。

　　這不就是她想要的結果嗎？可她為什麽絲毫感覺不到勝利者的喜悅？天香望著那清傲孤寂的背影，感受到無法言明的距離。

　　天香雙臂穿過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兩側，自身後擁住了眼前這個冷冷清清的人。

　　不想自己離她再遠分毫了。即便她的脈脈溫情並無作假，二人相處之中也免不了對長公主權勢的遵從意味。比如，參閱邸報時，馮素貞對重大政治事件並不直抒胸臆；日常生活裡，她也很少表露自己的喜好，事事以天香為主。

　　“你心裡不願意，我何苦逼迫於你，便是不講也罷。”天香枕在她肩上柔婉的歎息，馮素貞固執的堅持大概有她的道理吧。

　　馮素貞心裡一軟，低語道，“公主，你如此在意此事，是不是因為關系到你我之情？”

　　天香此刻緘默無語，她也是驕傲的女兒家，決然不願回到那個追著駙馬履行“為妻之責”的時候。

　　半晌之後，她硬著頭皮道，“本公主就是好奇。”

　　“可你想的這法子實是沒什麽用處，”馮素貞覺得好笑，可又忍不住疼惜她，歎道，“你若是想知道……”她頓了一頓，咬牙下了決心，“隻管來問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可好？”

　　天香哪裡知道該從何問起，又如何好意思問她，隻得暫且悵然作罷。

　　她回憶起今夜種種，不僅打了馮素貞，狠狠咬傷了她，還以權勢逼迫她，心裡一陣發寒發緊，這樣的自己，馮素貞為什麽愛她？

　　天香惶然問道，“你會不會，討厭我了？”

　　馮素貞握住她纖細的手腕，輕輕摩挲著，溫言軟語道，“瞎想，疼愛你尚且來不及呢。”

　　“那你、你為什麽，總躲著我？”

　　被這句話直戳到心窩上，馮素貞心裡又疼又澀，若較之早前，她在某些方面確有回避天香的嫌疑。

　　而天香一直隱忍到今天，亦屬不易，情緒積壓久了，便是如今這一場火山爆發式的怒焰。

　　還未來得及想好如何回應，馮素貞聽到天香接著上一句繼續委屈道，“也再不與我一處睡覺了？”

　　睡覺？

　　若是擱在今日之前，馮素貞絕不會另有它念——畢竟天香冰清玉潔、纖塵不染。

　　可禁書事件發生之後，她便拿不準天香所指為何。

　　馮素貞暗自揣度，她眉心緊蹙，糾結不已，手上輕撫的動作，不由得漸漸停了下來。

　　如此，空氣便凝結了那麽一瞬。

　　果然嗎？果然是，不願與自己多親近一分。天香心灰意冷，她松開緊擁著心上人的雙手，就這麽打算撤步離去。

　　馮素貞驀得回神，她手上稍一用力，便將天香打算縮回去的雙手壓在了自己腰腹。

　　“躲著公主什麽的，哪裡的事。”她下了狠心般咬了咬唇，側身將天香攬到近前，“那今夜，公主就在此安歇下吧。”

　　天香抬頭望向馮素貞，她看到一雙誠摯的深邃黑瞳，在跳動的燭光下依然古井無波，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麽。

　　“你若是有一絲一毫勉強……”

　　“沒有！絕對沒有！”馮素貞趕緊斂眉正色道。

　　“我絕非命令你，你千萬別只為了遵旨而為。”

　　馮素貞聽天香這樣講，頭皮一陣發麻，更是覺得她言下之意，確是書中所述那般。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唯恐說錯一句，再惹她傷心。

　　天香洗漱完畢，馮素貞心下已有了計較。她伸手攬過天香腰身，手指靈活的撚動牽拉，輕巧的將她從厚重的冬衣裡剝了出來。

　　少見她如此主動，天香心裡羞澀難當。

　　馮素貞借著燭光，將站在眼前手足無措的人兒打量一番，笑著歎口氣，“才兩天不到，就又瘦了些。”

　　“還不是被你氣到吃不下、睡不穩。”天香嗓音清淺的嬌嗔。

　　“那今晚……”馮素貞想說，就安穩睡一覺吧，可又怕拂了天香的意，便將後半句硬生生吞了下去。

　　可笑馮素貞卻不自知，她此刻正是誤解了天香的真意。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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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香看馮素貞話未講完，便忽閃著大眼睛特意等她，卻只見她上前一步，伸手為天香摘下頭上的步搖和發簪。

　　天香的長發就這樣，輕輕柔柔的落了下來。

　　為天香整理被寒風吹亂的散發，馮素貞修長的手指，被那柔韌的長發纏繞，連帶著，她的心臟也被緊緊束縛，每跳動一下，都必須要奮力掙扎。

　　“公主，你的頭髮，好柔軟。”她唇角盈滿溫情，微微笑著，讚歎道。

　　天香難以置信的注視著她，這人突然這般溫柔，又是為了哪般？

　　“我還記得，以前你梳著兩隻小辮兒，實在清純可愛。”

　　“那、現在呢？”

　　“現在？”馮素貞的心驀地被無形的手攥緊，眼眸中蕩漾起層層漣漪，她微笑著輕聲道，“現在啊，我的公主…長大了。”

　　“可你待我，還是一如往昔。”天香低語。

　　她身著象征了皇家身份的淺黃色中衣，燭光下，周身散發著和煦嬌媚的柔光，亭亭玉立。猶如一支春雨過後的新荷，含苞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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