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民看這情形，心底歎息不已——馮素貞對天香絕非逢場作戲，恐怕早已經是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張氏一愣，這種事情怎麽能說變就變，任誰再怎麽糊塗，也不會搞不清自己許沒許人家呀。

　　“這……哪家公子如此幸運？”

　　“什麽公子，配得上她的只有王子！王子！”

　　天香氣得跳了腳，要不是她識大體強忍了怒意，早就一腳踢翻這桌子齋飯。

　　發生在自己身上，天香尚且忍得下，可這主意打在了馮素貞身上，教她如何按捺得下心中怒火。

　　“天香，我們走吧，杏兒也等久了。”

　　馮素貞說著站了起來，溫和而平靜的向張紹民母子施了禮。

　　她也不管那兩人驚愕的表情，走去天香身邊，牽了她的手，笑著輕聲道，“別生氣，不值當。”

　　馮素貞的指腹在天香手背上反覆摩挲，就像在撫慰一隻炸毛的狸奴，耐心十足。

　　天香被她如此溫柔對待，火氣自然消去大半，她點點頭，“嗯。”

　　沒留下一句客套話，也沒有等張紹民母子起身施禮，天香和馮素貞在錯愕的目光中憤然離席。

　　“誒？殿下和馮姑娘怎麽走了？這齋飯還沒用呢。”張太夫人驚疑的問道，這是哪裡來的疾風驟雨般的怒氣？況且，馮素貞的事，公主著什麽急？

　　公主性子果然暴烈嬌縱，單就這脾氣秉性就不適合張紹民，真要做了她的駙馬，豈不是被鬧得雞飛狗跳、家宅不寧。

　　老夫人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今天也算沒白來！馮少卿那邊，少不得派人走一趟探探底細。

　　天香本是想與張紹民聊聊皇兄近況，怎奈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讓她生了一肚子閑氣。兩個適婚年齡的女兒家，被這樣抓著逼問，簡直欺人太甚！

　　馮素貞握著冰涼涼一隻小手，感受到那因余怒未消而抑製不住的微微顫抖。她見另一側廂房大門敞開，似是無人，便拉著天香走了進去，順手把房門閉了，轉身將天香擁進懷裡。

　　沉香散發出柔和的氣息，溫暖的懷抱訴說著靜謐的愛意。

　　“公主，你受委屈了……”

　　因為戀著的人是她，所以天香要遭受這樣的羞辱。倘若駙馬馮紹民是真實的，這一切根本不會發生。

　　天香不知怎麽，眼睛裡突然就盈滿了淚水，怨道，“還不是……拜你所賜。”

　　“我好想明明白白告訴她，我的心隻屬於你，你也隻許給了我。”

　　好讓旁的人統統死心，不僅對天香，也對馮素貞。

　　馮素貞輕撫她纖瘦的背脊，深深歎息，公主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天香本是驕傲陽光的，她不介意，甚至巴不得將這份感情宣之於口，讓全天下人都投來豔羨的目光。

　　——如同那個風華絕代的駙馬之於天潢貴胄的公主。

　　馮素貞心生悲涼，天香這樣至純至淨的人，因著自己的意志，生生將最純真、最熾烈的感情埋藏在心底深處。

　　“會有那一天，只是不是現在。”她將心愛的人擁的更緊些，在她耳畔柔聲低語，努力開解她鬱結的情緒。

　　沉默著相擁良久，天香漸漸放松下來，她甚至開始享受在道門清淨之所的這乖悖時刻。

　　馮素貞此時卻微蹙眉心低語了一句頗為突兀的話，“希望張紹民與皇上之間，不要日久生了嫌隙。”

　　一旦沒有天香加強這個權力紐帶，也許某一天，皇帝與丞相之間會發生撕裂和扭曲——自古皇權與相權便是二元對立的關系，此時皇上處處依著丞相，以後呢？

　　天香靠在馮素貞懷裡，想到眼前的難題，憂慮道，“你現在還有心思考慮這些不著邊際的，怕不是張太夫人過幾天就要著人去提親了。”

　　“正要和公主說呢，一會兒怕是要臨時改了行程，先去爹爹那一趟，與他仔細交待了此事，斷不能再橫生枝節。”

　　萬一應了下來，再想反悔可就難上加難。

　　“那、推拒的理由呢？馮老爹該是很希望有這樣一個賢婿，肯定與張太夫人一拍即合。”李兆廷的空缺終於有個合適人選填補，如何能不允。

　　“實話實說。”

　　天香抬起頭盯著馮素貞深沉無波的眼眸，“你再說一遍。”

　　“實話實說。”

　　馮素貞感到天香在極力掩飾她的局促不-安。

　　“真的？”天香猶豫不定，羞怯的反覆確認。

　　“怎麽？醜媳婦怕見公婆？”馮素貞覺得天香實在好笑，忍不住調侃她，“剛才是誰要大聲宣揚給無關人等的。”

　　“那怎麽能一樣！”

　　旁人才不會拿審視的眼光看待天香配不配的上馮素貞，可是馮老爹絕對會呀！雖然公主身份高貴，恐怕，在那些做父母的眼裡，尚不如一屆布衣男子。

　　天香複又投入她懷裡，心慌意亂使她不由得攥緊了馮素貞腰際的衣衫。

　　“別怕，公主，有我在。”

　　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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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廟中出來，兩人不敢耽擱，乘馬車去往馮少卿家中。

　　天香依在馮素貞肩頭，正在閉目養神，突然一下子坐直了問道，“你說，馮老爹會不會怪罪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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