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風華絕代的駙馬爺,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心頭,時不時浮現出來,令他坐立難安。
現在,這根刺,終於被拔除了。
他非常篤定,馮素貞心裡那個人,頗有可能是張紹民,畢竟那是個才華橫溢、文武雙全的風流人物。他推測馮素貞並未袒露心意,而張紹民應該並不知情。
駙馬馮紹民一死,天香和張紹民之間再無阻礙,必將成就一段當世佳話,而這話本裡,沒有第三者的戲份。
馮素貞對此避而不談,隻專注於關內四縣的調研。按照她的方式,每一處停留幾日,尤喜去市井和田間地頭。她白天東奔西走,晚上就拿出隨身攜帶的紙筆,將所見所聞詳盡記錄,再批注上當時的所思所想和施政見解。
兩人就這樣走走停停,將關內四縣走過一遍也過了月余。在炎炎夏日裡,終於帶著厚厚一遝遊記回到了安定。
馮李二人直接去見劉長贏,三人細細研讀後,秉燭夜談,又將思路梳理清晰,不足之處又互提建議,補充完整。
直到天色泛白,馮李二人才告辭離去。馮素貞在黎明的晨光中和李兆廷分道揚鑣,她並沒有回家,而是直奔布告欄。
並沒有什麽新的消息。
她站在布告欄下發呆,張紹民的性子可真是夠慢的。
也不知是喜是悲,當忙碌一旦變成了習慣,清閑下來之後的日子便是極難熬,她心裡沉甸甸的,總有一件心事未了,放不下,又揮之不去。
馮素貞回家後見天色大亮,也不休息,又坐在書桌前,將一晚上三人梳理的思路列出提綱,結合著所見實情,開始起草一份詳盡的報告。
這份報告觀點鮮明又有實地調研依據,馮素貞頂著兩個黑眼圈,足足寫了一周時間。
“馮姑娘,你這個報告極有價值,可惜,毫無用武之處。”劉長贏拿著沉甸甸的報告,看完之後對她非常欽佩,可仍是歎息直白道,“這種政策建議的文章,無法上達天聽,也只是空談耳。”
馮素貞誠懇認真道,“長贏兄說的是,但並非沒有辦法。張紹民張大人是個有所作為的好官,這種建議如果能送給他,讓他酌情推動,不失為曲線救國的方法。”
這個路徑她在做事之初就考慮到了,所以報告寫的極為正式,措辭修飾也都是公文樣式,方便張紹民直接取用。
原來馮素貞早就盤算好了,她與張紹民便可就此聯絡起來。李兆廷心中不悅,冷道,“素貞的心思,可真是縝密呀。”
“哪裡,此行收獲頗多,多虧了兆廷兄鼎力相助。”馮素貞拱手淺笑,真心實意感激他。
李兆廷暗自為自己的狹隘懊惱,紅著臉搖手道,“哪裡哪裡,素貞謬讚了。”
“不過,這信我想麻煩長贏兄來寫,信後附上這份報告即可。”
“哦?這是何道理?”劉長贏不明所以,按原本的交情,馮素貞和張紹民同朝為官,理念相同,應沒什麽不便之處。
“長贏兄隻管以自己名義將信寄給張丞相便是。”在馮素貞心裡,前駙馬與天香牽涉過深,行蹤還是隱去為好,可她不便明言。
劉長贏一向信任馮素貞,無有不允。
兩天后,以劉長贏名義寄出的厚厚的信函就從安定發往京畿。
唯一沒想到的是,劉長贏向來自詡正直君子,不屑沽名釣譽,他在信中寫明,報告是馮素貞所作,自己僅代為傳遞而已。
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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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時節,一切似乎塵埃落定,萬物生機勃勃,王朝和人生都已經重新開始。
雖然皇帝仍有任性妄為的時候,但多得張紹民盡力規勸,年輕皇帝性子並不剛愎自用,多數還是隨了張紹民的意見,整個帝國實行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的政策,與鄰國之間廣開口岸、互市貿易,為了吸納人才、選賢任能又臨時增開恩科,幾月過去也算慢慢走上了正軌。
青年丞相大權在握,卻仍然煢煢孑立,儼然成了派系拉攏爭搶的對象。
天香公主因與皇帝一母同胞又感情親厚,寡居後更招來不少王公貴族說和婚事。
但這二人的態度卻都是曖昧不明,隻推說先皇駕崩未久,現下談婚論嫁不合時宜。
年輕的皇帝卻另有打算。
一日,天清氣正,皇帝晚間擺了宮宴,請長公主和張丞相一敘。
天香一身純色素白長裙,頭髮簡單插一支白玉釵挽起,一些沒拘束的發絲閑閑的披在肩上,慵懶之余,舉手投足間的女兒情態將皇帝都唬了一愣——
月余未見,怎麽平添許多風韻,之前那個毛毛躁躁的瘋丫頭呢?
陸續端上來的菜品並不繁複,也沒什麽隆重的儀禮,氛圍更像是家宴。
皇帝坐主位,天香與張紹民相對而坐,三人寒暄幾句,進入正題。
皇帝單刀直入:“皇妹,寡人聽聞你和丞相二人情非尋常,之前先皇指了馮紹民為你的駙馬,你還好一陣傷心難過。現在,經歷這許多之後,你二人兜兜轉轉是不是也該……”
天香抬眼看了看張紹民,張紹民低頭斂眉,盯著手裡的酒盅出神。
“皇兄,說到先皇,有件事情我正要和你商量。”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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