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覺得她說的有理,坐在床上自顧自點頭,突然轉念一想,咦?杏兒這話怎麽如此直白點破了自己的心思?
天香暗自咬牙,這小丫頭古靈精怪,現在都編排上自己了,當初就該把她和桃兒一並嫁人才好。
馮素貞早已經自行用過午膳,杏兒來找她的時候,她正在屋裡靜靜打坐。
“馮小姐,公主醒了呢。”
馮素貞緩緩睜開眼睛,眸光一片澄澈清明,“好,我知道了。”
跟著杏兒剛進了天香屋裡,一個繡花枕頭就砸了過來。馮素貞一把抓住枕頭抱在懷裡,抬眼看到天香氣鼓鼓坐在床上。
杏兒嚇出一身冷汗,她這次是真沒有分辨出來,這枕頭砸的是哪個人,要不是馮素貞眼疾手快,估計自己才是那個遭殃的。
“姓馮的,剛才是誰說喝過藥後會一直陪著我的?怎的說話不算。”天香此時心境已經不同,這興師問罪也只是柔柔糯糯的嗔怪。
馮素貞抱著枕頭走近天香,輕笑道,“公主,以後扔東西的時候還是看準了再扔,萬一砸到其他人就不好了。”
“哼,可惜我只有一個枕頭,便宜你們兩個了。”
天香言下之意就是她們兩個都該砸,馮素貞揚揚眉毛,和杏兒相視苦笑。
馮素貞服侍天香用過膳,左右無事,看到旁邊書桌上擺了一本《戰國策》,隨手拿起翻閱。
“公主,什麽時候對這些文章感興趣了。”
“唔,在這無聊的很,聽說這本比較生動有趣,隨便讀讀。”
“要是你皇帝老兄看到,又該說你離經叛道了。”
“不懂你在說什麽,戰國時候吵吵鬧鬧打打殺殺的,我就看個熱鬧。”
馮素貞合上書,笑道,“這種縱橫開闔,爾虞我詐的書,與秉持正道中庸的本朝經學背道而馳,自然是離經叛道。你呀,看這種書,想考個功名是絕不可能了。”
“你還不是都看過了?也還是考中了本朝狀元。”天香想起當年考場上一番較量,唇角勾起陷入美好回憶的淺笑。
馮素貞驀地一怔,可不是,自己可是上一屆魁首呢。這日子過的平淡無奇,自己差點都忘記了頭戴簪花、鮮衣怒馬的過往。
原本白開水一樣的自己,作為天香的駙馬好歹才有了點明豔色彩,還沒多久,現在卻又褪色成透明了。
時光無法倒流,時至今日,往事又何須追憶?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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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回憶中很快的回過神,馮素貞對天香露出溫和的笑容,她略帶著些驕傲的口吻說道,“那是我博覽群書,自然知道他們的區別,也知道本朝好惡,考試嘛,趨利避害而已。”
“好哇,你的意思是本公主孤陋寡聞、不學無術咯?”
天香手中的甘蔗沉寂許久,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馮素貞用卷起的書卷接下天香結結實實的一招,“公主,民女冤枉啊,不過在皇陵,如此清淨幽雅,倒是個讀書精進、修身養性的好機會。”
“反正我看不進去,之前看了幾頁就煩躁的很。”天香對讀書不感興趣,無趣的躺回床上,啃起了甘蔗。
“那是沒人給你講解背後的歷史,不知甚解當然無趣。不如我講給你聽?”
“誒?剛才不是還說離經叛道嘛,怎麽,不怕我走上邪路去?”
“世間哪裡只有正道一種,”馮素貞也不管天香答應沒有,翻開書頁坐下來。
朝堂上波詭雲譎,公主處境恐怕不如先皇在時,也是時候了解爾虞我詐、翻手雲覆手雨的縱橫術了。
“若是一竅不通,真遇到走歪門邪道的,公主豈非要吃大虧。兵法有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那……正道之外的道,可以走嗎?”
天香似乎突然想起什麽,強抑著顫抖的聲音問道。
馮素貞翻著書頁的手一滯,她覺得這個問題已經上升到了哲思的層面,要讓她直接給出答案怕是不妥。
“何為正道?”馮素貞反問天香。
“正道……就是大家都走的道、都行的事?”天香猶猶豫豫說出她的理解,她咬著下唇,若是如此,她豈不真就是個離經叛道的。
馮素貞看著天香的眼睛,淡淡的說,“這世間許許多多人著書立說,流傳至今的又有幾多?入你我耳目的更是鳳毛麟角。公主,所謂正道,不過是千百年來的滌蕩。”
“所以才有獨尊儒術、罷黜百家?”
“公主天資聰穎,一點即通。”
馮素貞向來不喜歡把話說的太過直白,在這種問題上更是不願夾帶太多自己的判斷,自是希望天香獨立體悟。
“可你還沒有回答我,正道之外的道,可不可以走?”
天香自然是懂了馮素貞的意思,可她並沒有表達自己的觀點,而天香執著的想要明確知道馮素貞的想法。
“自然走得,”馮素貞歎息一聲,“可代價並非你我常人承受得起。”
“比如……什麽代價?”天香不由自主抓住衣角。
“不容於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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