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煙默默看著季童。
“你知道嗎?”季童咧嘴笑著說:“這酒是一個女人送來的,卡著我下晚自習的時候,在門口把酒給我,說是季唯民愛喝的,就走了。”
她問沈含煙:“這說明什麽?”
沈含煙不答,她就自顧自掰著粉白的手指頭:“第一,她知道我們家住哪,第二,她知道我下晚自習的時間,第三,她知道我學校在哪,因為她就等在花園外我走回來的那一邊,還一直盯著我走回來的那條路。”
她問沈含煙:“你說嚇不嚇人?這女人對季唯民功課做得可足了。”
又眯了眯眼:“沈含煙,她想篡你媽媽的位!”
沈含煙不喜歡季童眯眼的神情,那總讓她本能感覺到一種危險的東西,雖然她從不願深想那危險的東西到底是什麽。
她走到冰箱找出一罐蜂蜜,挖了一杓出來泡水。
開水衝進玻璃杯,氤氳的熱氣在透明杯壁上結成白霧,沈含煙盯著那白色的蜂蜜從杓子尖化開,剛才罐子上寫的什麽來著,椴樹蜜?
她倒不替奚玉擔心。
奚玉這麽多年一個人在邶城,從小村出身一窮二白的女青年,混到現在自己坐擁一棟小別墅,出門人前人後有人稱“奚總”,她自有一套生存法則。
只是季童剛才的一番言論,提示了事情的另一個可能,那就是雖然季唯民和奚玉打得火熱,但按季唯民的處世調性,還有千百種可能讓他不會跟奚玉結婚。
也就是說,也許沈含煙和季童繼姐妹的關系,並不會成真。
沈含煙盯著在熱水中一點點化為無形的蜂蜜,並不願去想這意味著什麽。
明明只有一顆心臟,卻一端跳躍著欣喜,一端懸墜著驚惶,像沒加穩砝碼的天平一樣不安穩。
這時季童靜下來了,呆呆在後面看著沈含煙衝蜂蜜的背影。
直到沈含煙把蜂蜜水塞到她手裡。
季童眨巴著眼睛問:“特意給我衝的?”
沈含煙直到這時才發現季童的酒量深不可測。
她本以為那些陰鬱的語氣、那些略帶譏諷的數落,是季童喝多酒以後的反應,現在看來,那只是本就存在的情緒。
因為季童完全可以跟沒喝酒時沒任何差別,像隻軟軟的小兔子。
沈含煙說:“趁熱喝了。”
她就像平時捧著熱牛奶杯一樣,雙手捧著小口小口的抿,粉色小巧的唇一聳一聳,就顯得更像兔子。
她一口氣喝完了沈含煙給她衝的蜂蜜水,把杯子在桌上放下又擦了擦嘴:“沈含煙。”
“你為什麽不讓他親你?”
沈含煙把杯子收走,走到廚房在清水下衝洗:“因為我不喜歡他。”
季童跟過來:“那他喜歡你麽?”
嘩嘩的水流聲中,沈含煙說:“我不知道。”
季童:“如果他很喜歡很喜歡你,你讓不讓他親你?”
沈含煙把洗好的玻璃杯放到瀝水架上,一滴滴水珠還掛在玻璃壁上,窗外有落雪的聲音,打在玻璃上劈裡啪啦的。
沈含煙轉身看著季童:“你才幾歲?”
季童理直氣壯:“十八了。”
“那也還是高中生吧?”沈含煙說:“一直跟我在這討論什麽親不親的。”
“我不是想討論親不親。”季童小聲嘀咕:“我是想討論你。”
沈含煙走到餐桌邊:“蛋糕怎麽不吃呢?”
“我才不吃。”季童撇嘴:“過了快一個月的生日蛋糕,有什麽可吃的。”
她目光掃到一旁空掉的洋酒瓶,瓶貼上自由女神像一樣的女人露著毫無感情的笑,她忽然煩躁起來,一把抓起酒瓶扔進垃圾桶後,又過來端蛋糕。
“別扔。”沈含煙說:“我吃吧。”
據說醫院的牆,比教堂見識過更多真摯的笑和淚。
不知是不是今天在醫院受到的震撼太大,沈含煙一個從不喜歡過生日的人,今天居然有些留戀。
祝我生日快樂,她在心裡默默對自己說。
是不是生日就得吃甜的,新一歲才能甜甜蜜蜜,沈含煙想,她今天還沒吃到蛋糕呢。
這時季童的手機忽然響了。
季童摸出來看了眼,沈含煙從她那抿嘴的表情就知道是季唯民。
季童直接給掛了,季唯民又打,她又掛,父女兩人較勁似的。
直到季唯民終於妥協放棄,電話打到沈含煙這裡來了。
季童說:“不準接!”
沈含煙並不聽命於季童的不準,她接起來:“季總。”
季唯民今晚應該是有應酬喝了酒的,聲音特別大:“含煙啊,我今天不是給季童補定了一個生日蛋糕麽?”
沈含煙:“嗯,收到了。”
季唯民:“我剛跟你媽媽在一個酒局碰面,說起這事,我問你媽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她一想才說好像就是今天!”
“含煙,今天是你生日麽?”
季唯民聲音太大了,喝了酒像個聒噪的老頭,沈含煙已經把通話音量調得很低了,季童還是聽她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直到聽到季唯民這一句,季童猛一下子扭頭盯著沈含煙。
沈含煙:“我……”
季童直接把手機從她手裡拿過來給掛了,塞回她褲子口袋。
季童問:“為什麽不告訴我今天是你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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