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切為戀愛而迷醉的少年。
如果不是這樣的神情出現在季唯民臉上,如果季唯民只是單純覺得沈含煙是個適合結婚的對象,那季童或許不會這麽憤怒。
她明明已打定主意用另一種策略,這時卻堵在門口不想讓。
但沈含煙快步走了過來。
“走吧。”這話是對著季唯民說的。
如果沈含煙這時低頭看一眼的話,她就會看到季童沒有避忌對她露出小動物般受傷的眼神。
但沈含煙沒有。
她只是快步跟著季唯民一起走了,為了逃開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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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煙跟季唯民走到湖邊,就是季唯民和季童剛剛散步的那個湖。
季唯民沒急著說話,這正合沈含煙的心意。
她滿腦子都是自己剛才從酒店房間逃開的一幕。
她完全沒想到季童會剪去自己的一頭長發,來給她買一個新手機。
季家這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一定想不到她的哪條神經被深深刺痛。
她從不避諱自己對錢的欲望,但她避諱自己對錢的敏感。
從小到大,她在錢上總是算得特別清楚。如果有什麽東西是跟同學合買,她一塊一毛都一定會還給人家。
同學會笑著說:“下次請我喝奶茶就行了。”
沈含煙總是堅持:“不,還是給你。”
說到底,還是從小太缺錢,才會生怕在錢上欠了人什麽。
沈含煙覺得她這個年代的人很難想象,居然還有人在小時候吃不飽飯。
內心的自卑催生出更高層面的自尊,任何人的施舍,沈含煙都不可能接受。
尤其這個人還是季童。
其實以沈含煙那時的年齡也還未能懂得,對季童的看重,讓她生怕季童看輕了自己。
她在季童面前習慣扮演一個“施予者”的角色,這讓她能固守內心的安全感。
然而當季童的好心之舉、讓兩人的角色瞬間對調時,沈含煙感覺深深的被刺傷了。
她那時還意識不到內心的憤怒從何而來,她只知道那憤怒強烈到她壓製不住,她不想跟季童吵架,才借季唯民來找她的借口匆匆逃了出來。
繼而她發現了另一件事——她完全不覺得季唯民危險,因為她對季唯民沒有絲毫的在意。
哪怕在奚玉提出了這樣的建議後,她唯一想逃開的人,仍然只有季童。
這說明了什麽?
在她想著季童的砰砰心跳中,季唯民開口說話了:“下次,還有別的我沒看過的書借我嗎?”
沈含煙反應了兩秒:“不知道,我得回去找找。”
季唯民笑了笑:“含煙,既然我現在把你當一個成熟的大人看,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媽說,跟我結婚的事你願意考慮。”
沈含煙不知奚玉是如何讓季唯民見她的,那是奚玉的手腕。
但無論如何,奚玉的薄情甚至落井下石,讓季唯民絕對再無跟她結婚的可能。
當奚玉絕望的發現這一點時,季唯民給她提供了另一條生路:
季唯民隱晦的暗示沈含煙是她見過最乾淨的女孩,而“久經沙場”的奚玉,一下就敏銳的捕捉到了季唯民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如果她是一個稍微合格的母親,她一定會把季唯民大罵一頓,因為在一個母親眼裡,季唯民會是一個男女關系混亂、覬覦年輕姑娘的混帳。
但奚玉從來沒真正當過一個母親,她“商人”的身份,永遠排在她“母親”的身份之前。
在一個商人眼裡,季唯民就很不同了,季唯民有錢、守信、有足夠的契約精神。她甚至還憑一個女人的直覺和她過去對季唯民的了解,敏銳捕捉到了季唯民對沈含煙的一絲真情。
沈含煙切切實實,讓季唯民懷念起了他的青春歲月。
這些條件加起來,讓季唯民成了奚玉眼裡一個無比適合的結婚對象。
對沈含煙提這件事時,她甚至沒有絲毫的愧疚之心。
所以沈含煙一開始的拒絕,讓她徹底錯愕了。
不過,審時度勢是一個商人最基本的素質。
當奚玉意識到她的誘惑、哀求甚至威脅都不能讓沈含煙松口的時候,她開始思考起別的策略。
人最想要的,往往是自己從小最缺的。
奚玉很清楚沈含煙從小最缺的是錢,但錢在這時顯然不能打動沈含煙。
也許沈含煙從一開始,在她這裡想要的就不是錢。
那沈含煙在她這裡想要什麽?
是愧疚麽?是道歉麽?
她毫無障礙的給沈含煙下了跪,可沈含煙依舊不為所動。
如果這些都不是的話,奚玉心裡浮現出一個令她感到驚悚的答案,她不相信她看起來還算有腦子的女兒會愚蠢至此。
難道……沈含煙想從她這裡要的是愛麽?
奚玉面對著沈含煙冷淡的一張臉,也想不出別的可能了。
她決定姑且一試。
她從地上爬起來,甚至沒拍一拍膝蓋上的灰,就抱住了沈含煙。
沈含煙剛開始掙扎了一下,可隨著奚玉緊緊抱住她,她很快就不動了,像條垂死的魚。
奚玉心中更驚異了——難道沈含煙從她這裡想要的,真是愛麽?
這太可笑了。
於是她學著電影裡母親的樣子,一下一下的、輕輕的拍著沈含煙的背,像在哄著一個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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