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陌生。
Kristen問:“你爸來英國參加企業家論壇,就在不遠的城市,怎麽沒來你的畢業典禮?”
季童:“他太忙了。”
其實這有點出乎她意料,她並不知道季唯民來了英國。
根據季唯民這幾年的變化來看,他不是隨著年歲漸長、而開始渴慕親情了嗎?
居然來了英國而沒來她的畢業典禮。
不過她也沒有任何興趣去揣測季唯民了。
Kristen觀察她臉色,拍拍她的肩:“別難過。”
季童反而驚訝:“我一點也不難過啊。”
她心裡的那種情緒,自己也說不上來是什麽。
直到有一個周末早上,她出去散步,遇到一個做完禮拜的白發老太太。
季童幫她撿回了被風吹走的絲巾,她笑著道謝,又像很久沒能和人好好說話一樣,絮絮說起兒女都不陪在她身邊。
她用一句話作為活了八十多年的人生感悟:“生命都是孤獨的。”
季童恍然大悟,終於明白了這段時間貓爪子一樣撓著她的那種感覺,到底是什麽。
她很孤獨。
以前和莫春麗在一起的時候,她就很孤獨。
和莫春麗分手以後,她依然很孤獨。
她不再在意季唯民,因為季唯民也無法再填補這種孤獨。
能夠消弭的方法,大概唯有那個有著洗衣粉香味的懷抱。
但她永遠不可能再擁有那個懷抱了。
她吸吸鼻子,默默走開。
季童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變成一個養著兩隻貓、孤獨終老的白發老太太,她覺得那樣也沒什麽不好,若季唯民和汪晨那邊不出什麽么蛾子的話,她甚至想一直留在英國,切斷自己所有去打擾沈含煙的可能。
若是那樣的話,她一定要積極鍛煉身體,從四十歲的時候,就開始每周去做兩次瑜伽,喝兩次難喝得要死的抗氧化果汁。
她需要自己到七老八十的時候還能坐得動飛機,還能承受十幾個小時的飛行。
因為在接到沈含煙葬禮通知的時候,她終於可以在闊別祖國幾十年以後回國了。
希望那時的她,已經有了拿著一隻白玫瑰跟沈含煙棺槨告別的勇氣,反正到了那時候,沈含煙已經沒辦法再厭惡她了。
入職RID以後的日子很忙,季童每天靠咖啡續命。
時間又這樣過了半年,薔薇凋謝,樹葉枯黃,再接下來,天空又下起了茫茫的雪。
正當季童以為她就會這樣老去的時候,她接到了汪晨的一通電話,汪晨冷笑著說:“原來你那姐姐這麽不是東西。”
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季童懵了。
被她叫“姐姐”的人,只有一個。
沈含煙是不可能再和季唯民扯上什麽關系的,那汪晨這麽說,是看到什麽新聞了?
季童翻出手機的撥號頁面,點兩點。
在決定徹底放過沈含煙的時候,她早就已經把沈含煙的號碼給刪掉了,她多怕自己午夜夢回的時候一個不清醒、就把電話給沈含煙打出去。
但她不是不記得沈含煙的號碼,那十一位數字早就像刀雕一樣刻在她心裡。
她的確曾在一次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摸過手機開始按那十一位數,但至少按那些數字還有一個過程,她總能及時清醒過來。
不過現在當她醒著時,並沒有勇氣去按那十一位數。
她丟開手機,打開電腦,去網上搜“沈含煙”的名字,在這之前好幾年,她連看沈含煙消息的勇氣都沒有。
一看之下她愣了——沈含煙現在,居然已經是副教授了啊。沈含煙現在才多少歲?剛剛二十七歲,原來沈含煙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提前拿到了碩士學位,又拿到了博士學位。
季童記得自己以前看過一則新聞,有一個二十七歲物理系學霸成為了特任教授,她以為這樣的事都是特例,沒想到會這樣真實的發生在她身邊。
她在心裡嘲笑了自己一下:沒想到直到現在,她還是下意識把沈含煙當作自己的身邊人。
然後網上的各種新聞,就都是沈含煙參加各種學術論壇、企業家論壇,參與的專利設計如何順利的被推向市面。
看上去,沈含煙的人生順風順水,沒有一絲波折。
季童任何一條能與“不是東西”二字扯上關系的消息都沒查到。
季童想了又想,最後決定給莫春麗打個電話,她是季童目前的生活圈裡,唯一還與沈含煙有關聯的人。
沒想到電話剛想了兩聲,莫春麗直接給她掛了。
季童想起莫春麗以前忙工作的樣子,覺得莫春麗應該又在和她的團隊開會、為了某個案子傷神吧。
沒想到五分鍾後,莫春麗把電話給她打回來了,聲音壓得很低:“喂,季童?”
季童一愣:“你不方便?”
莫春麗:“今天Lily家族聚會,我們在她嬸嬸家。”
季童一下反應過來,上次在中餐廳和莫春麗閉眼接吻、提出要和莫春麗結婚的女孩,有張像小兔子一樣乖巧的側臉,Lily是一個很適合她的名字。
季童特別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打擾了。”
她發現她心裡一點遺憾的感覺都沒有。
唉,她可真是對不起莫春麗。
莫春麗還在為她綠了季童的事愧疚,也在那邊覺得不好意思:“什麽事?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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