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看著季唯民腳下地毯的花紋,直到季唯民笑著問:“你姐姐不在嗎?”
季童一愣,就聽到沈含煙的腳步聲從屋裡響起。
當沈含煙走到門口的時候,季唯民從背後拿出一本書,對沈含煙笑道:“謝謝,這本我也看完了,及時還你,下次再借就不難。”
沈含煙接過。
季童看著封面上的《古都》二字,悻悻的想:什麽啊,原來不是來找我的。
她蔫頭搭腦準備自己先回房的時候,沈含煙的手忽然搭在了她肩上。
她問季童:“你看過這本書麽?”
忽然間季童有了留在這裡的理由。
季唯民笑著對她說:“你可以看看,這本書寫的很美。”又對沈含煙說:“你寫在裡面的筆記也很美。”
沈含煙淡淡的說:“談不上,我是個理科生,對美的感悟力一般。”
這時季唯民的手機又響了,他看了一眼:“我去談工作,你們先回房休息。”
季童關上門正要和沈含煙往裡走,沒想到她的手機也響了,她掏出來看了眼馬上看向沈含煙:“你媽。”
因為沈含煙的手機壞了,所以打到季童這裡來了。
季童不知道沈含煙想不想接,看了一眼,沈含煙好像沒有拒絕的意思。
她接起來:“喂。”
奚玉的聲音膩得像一罐蜂蜜:“季童,含煙和你在一起嗎?”
季童把手機遞給沈含煙,沈含煙接過:“喂。”
奚玉的聲音一下變得急切:“出來找我!我在你酒店門口!”
那是一種近乎命令般讓人不適的語氣,尖銳到站在一旁的季童都聽到了。
沈含煙直接把電話掛了。
季童小聲問:“你不想去?”
是啊她不想去。
可為什麽她的雙腳已經帶著她向房間外走去。
像飛蛾撲火,明知等待自己的是毀滅的命運,仍然敵不過那向光的本能。
沈含煙不是向光。
她是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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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煙先去敲了敲季唯民房間的門。
季唯民來開門的時候,手機夾在肩和耳朵之間,看上去正在打一個忙碌的工作電話。但他笑了笑低聲問沈含煙:“有什麽事麽?”
“打擾了。”沈含煙說:“不過我媽在酒店門口,我想問下如果我現在出去的話,會給你添麻煩麽?”
季唯民看了她一眼:“不會,你去吧。”
以沈含煙這麽年輕的年紀來說,能有這麽周全的思慮,實屬難得。
沈含煙走出酒店。
這酒店藏在郊區的一片密林裡,青灰色的舊瓦片築起一個月亮拱門,顯得古意森森。今天夜裡好像有雨,這會兒風很大,吹著遠處的竹林嘩啦啦的搖。
奚玉穿著一件禮服,以她的年紀來看多少有點暴露。她好像覺得冷,裹著條絲巾縮在月亮門邊,夜風把她的卷發吹得很亂。
她看沈含煙出來,一把攥過沈含煙的手腕把她拉到一邊:“季唯民是不是真的沒事了?不會是假新聞吧?”
她的指尖涼得嚇人。
沈含煙:“應該是沒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天無絕人之路。”奚玉絮絮念著,又神經質的把沈含煙手腕抓得更緊了一點:“你讓他見我一面。”
沈含煙:“他不會願意見你。”
奚玉急了:“為什麽?”
沈含煙不說話,她的冷靜與沉默,連帶著奚玉也沉默下去。
其實奚玉心裡很清楚為什麽——她這麽多年,從一窮二白走到今天這個地位,趨利避害的涼薄本性幫了她很多的忙。
所以在季唯民出事的時候,她像她每一次的做法那樣,把季唯民當作一艘快沉的船,毫不猶豫的棄船逃生。
然後現在,當她發現這艘巨輪居然緩緩駛了回來,而她自己快要溺斃在海裡,她已經沒了再次上船的資格。
此時的她已經慌不擇路了,死死攥著沈含煙的手腕:“我必須和季唯民結婚,我必須拿他的錢來救我公司,不然我這麽多年苦心經營的,就完了!”
“坐牢的不是季唯民,而是我!”
其實沈含煙不難想象,奚玉一個毫無資源和背景的人,能把生意做到今天這麽大,多少用了一些手段。
不同於季唯民是被卷進錯綜複雜的案件中,奚玉是實打實鑽了一些法律的空子。
沈含煙說:“我沒有辦法。”
不管季唯民看上去如何儒雅,說到底他是個利益至上的商人,沈含煙想不出任何理由,他現在還願伸手拉奚玉一把。如果奚玉不是慌到失神、而和她一樣保持起碼理性判斷的話,奚玉甚至不會深夜找到酒店這裡來。
並且尖叫一聲:“沈含煙!你是讓我給你跪下嗎!”
沈含煙:“你給我跪下有什麽用?”
她把奚玉的手從她手腕上剝下來。
奚玉的手指很涼,過長的美甲甲片深深嵌進她皮膚,和所有小說中所描寫的、和沈含煙從小所想象的、媽媽那種溫暖的手很不一樣。
沈含煙頭也不回的走了。
身後隻余奚玉離開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竹林寥落的搖動,嘩啦,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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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含煙回房間的時候,看到季童趴在床上,她本以為季童是在打遊戲,沒想到走近一看,季童手裡捏著那本《古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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