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再選擇奚玉了。
然而沈含煙聽不到季童內心的祈禱,她對奚玉說:“你打吧。”
語氣平靜極了。
奚玉抬手就對沈含煙打了下去。
季童忍不住閉眼,耳旁傳來“啪”的一聲,那掌摑的聲音,大到幾乎讓人以為裝洋蔥炒蛋的盤子被摔到了地上。
季童再睜眼的時候,看到沈含煙冷白的臉上登時紅腫了一塊,平時梳得乾淨利落的馬尾,鬢邊被拂得毛躁躁的。
奚玉喘著氣問:“打醒你了嗎?”
沈含煙的語氣依舊平靜:“我讓你打只是因為,我到底是你生的。”
“這一巴掌讓你出了氣,以後你就不要再找我了。”
“我不僅不會跟季總聯系,也不會再跟你聯系了。”
奚玉哈的冷笑一聲:“好,好,落井下石,你好得很。”
拎著她H標志的手包,衝到門口換回自己的高跟鞋,頭也不回的走了。
一時間屋子裡只剩下沈含煙和季童兩個人,空氣仿若凝滯。
季童走到沈含煙面前,看著沈含煙臉上那塊紅腫,很想抬手摸一摸,但沈含煙一定會打開她的手。
可至少這一次,沈含煙終於沒有再選擇奚玉了。
她很小聲的問:“痛不痛?”
沈含煙根本不理她,自顧自坐回餐桌邊,繼續吃她那盤洋蔥炒蛋。
季童跟過去:“有點涼掉了,我拿去微波爐熱一下。”
她想去端,但沈含煙伸手擋了一下,季童的手就被無情的隔開了。
她尷尬的站了一會兒:“那,我先走了。”
沈含煙這種把她當空氣的做法,讓她隻得逃離。
但沈含煙叫住她:“等一下。”
季童抱著一絲僥幸回頭。
沈含煙繼續埋頭吃著她那盤洋蔥炒蛋,看也不看季童:“把門禁卡和鑰匙留下。”
季童僵在原地。
來了。
沈含煙要把她徹底清除出自己的世界了。
即便她再會裝,也難以掩飾自己聲音裡的哀求:“我不會再來這個家找你,也不會不經你允許就開門,門禁卡和鑰匙,就當我留個紀念,好不好?”
紀念這個地方,曾經也是我的家。
沈含煙拿筷子的手頓了頓。
接著冷漠的說:“不好。”
“沒什麽好紀念的,我媽和你爸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關系,我和你因為他倆結識,現在他們的關系斷了,我們也沒什麽聯系的必要了。”
季童埋著頭,眼看著木地板的紋路,在她酸脹的眼裡越來越模糊。
也不知站了多久,等終於把眼底的淚憋回去後,她慢慢從口袋裡掏出門禁卡和鑰匙,顫抖著指尖放在了餐桌上。
那是一場儀式,一次告別。
那象征著,她和沈含煙走向彼此的閘門,徹底弄丟了鑰匙,永遠的閉合了。
她再也待不下去:“我走了。”
沈含煙不再說話,空氣裡只剩洋蔥炒蛋的香氣,和沈含煙輕輕的咀嚼聲。
季童逃一般離開了那間屋子。
她沒有看到她的身後,沈含煙默默放下了筷子,把臉埋進了自己的雙掌之間。
******
季童從沈含煙家出來後,幾乎是逃進了一家便利店裡。
“叮咚,歡迎光臨。”
季童面無表情的拿起一個藍色購物筐,把所有眼前能看到的東西都往裡面塞。
辣炒年糕,糯米燒賣,炭烤雞腿肉串,火雞面,冰皮蛋糕,千層蛋糕,甜筒冰淇淋。
到收銀台結帳時,她才發現自己拿了多少,購物筐裡小山一樣滿出來。
收銀的小姐姐卻習以為常:“吃播麽?”
她看了眼季童,卻並沒看到相機,面前的女孩有雙玻璃一樣的眼珠,但灰撲撲的沒有神采。
連嘴唇都是慘白。
她忍不住問:“不舒服?”
季童默默搖頭,翻出二維碼把帳結了。
她拎著那滿滿一筐坐到桌邊,年糕加熱好,火雞面拌好,上面都加了厚厚的芝士。
她機械式的把所有食物往嘴裡塞,火雞面酸的,冰皮蛋糕辣的,千層蛋糕鹹的,所有味道集體失序。
她由餓得胃痛,塞到撐得胃痛,為什麽心裡那種空蕩蕩的感覺,還是填不滿。
她放下叉子,呆呆的走了出去。
遊魂一般飄蕩在深夜的街道上,身邊所有人都步履匆匆,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然後季童失去了她的門禁卡和鑰匙,口袋裡輕飄飄的,讓她腳步虛浮落不了地。
她再也沒有一個可歸去的地方了。
******
接下來的兩個月,季童入學,沈含煙入學,奚玉公司被查封。
奚玉的案子不像季唯民那麽複雜,判的很快。宣判的那一天,季童等在法院外,因為她覺得沈含煙也會在。
季唯民出事的時候,是沈含煙陪著她。
果然,那個纖長的身影站在法院外,一輛車候在那裡,等著把奚玉移送回看守所。
那天是個陰天,雲層厚厚的,像要下起夏天的那種暴雨。
沈含煙穿一件煙灰色的長袖,起著一顆一顆的小球,連帶著吹到她身上的風也變成了灰色的。
季童走到她身邊,小小的叫了一聲:“姐姐。”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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