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沒消化的食物殘渣,她的胃在向她發出抗議。
季童呆呆坐在洗手間冰涼的地上,伴著嘴裡的一陣陣反酸:我的胃怎麽這麽沒用呢?明明我身體裡的大洞還一點沒填滿啊。
可她不敢再吃了,再吃又要吐。
她不是怕吐的難受,她是怕把之前沈含煙做的番茄炒蛋吐出來。
再也吃不到了啊,她怎麽舍得呢。
她鬼模鬼樣的佝僂著腰滾回沙發上躺下,拿一個個墊子把自己深深埋起來。
她閉著眼,可一夜沒睡,家裡所有的遮光窗簾都拉著,不見天日,不辨日夜。
直到小米給她打了個電話,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到說不出話來。
是昨晚那麽胡造一頓以後上火了麽?
不過她不在意,她什麽都不在意了。
她躺回沙發上,她在等,等胃裡沈含煙做的番茄炒蛋全部被消化完以後,她又可以繼續機械的往嘴裡塞東西,而不用怕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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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季童又一次拉開窗簾時,她已經這樣過了三天。
生活不是電影,並沒有人及時發現她在瀕死邊緣徘徊,按響她的門鈴來拯救她。
沈含煙一次也沒聯系過她,季唯民也沒來打擾她,小米則盡心盡責幫她擋掉了公司裡所有的事。
季童全部所有的不過她自己,死不了,隻好爬起來自救。
她洗頭洗澡,還剪了個指甲,吹乾頭髮化完妝出門,三天沒見的烈日簡直讓她覺得自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鬼,要被曬得魂飛魄散。
她好不容易開車滾到公司,小米看到她很驚喜:“季童姐,你感冒好了?”
季童:“哦,對。”
小米仔細觀察了她一下:“太好了,臉色看起來也挺正常的。”
於是季童知道了,原來人的內裡無論怎樣支離破碎,表面上都是看不出來的。
她和小米對了對這幾天的工作,小米出去後,她發了一陣呆。
她回憶著,在英國沒有沈含煙的那幾年,她是怎麽過的。
好像也沒死,好像如常的上課吃飯消遣,好像還能和莫春麗有說有笑。
等沈含煙走了,她是不是該重新找個女朋友?她現在條件這麽好,找個好的應該不難吧?
這個想法像一記重錘,重重砸在她乾涸了三天的淚腺上。
她要找誰呢?無論她找到一個多好的人,那人都不是沈含煙啊。
她抓起包就從公司奔了出去,小米追在她身後喊:“季童姐,你去哪?”
她去醫院。
她去沈含煙朋友住的那間醫院,她去一間間病房的找,她去把沈含煙寶貝一樣藏起來的朋友找出來。
應該還沒出院吧,沒這麽快,那天看沈含煙家裡的情況,如果要長時間出國,至少還需要歸置個一兩周。
她要看看,什麽人讓沈含煙愛得這麽徹底,她死也要死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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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童跑到醫院才知道自己來得有多麽離譜。
醫院那麽大,住院部那麽多層,她連沈含煙朋友在哪個科室都不知道。
她什麽都顧不得了,一個個病房探頭進去看,有人嚇了一跳問她“你找誰?”有人問她是不是走錯了,還有直接罵“看個屁看”。
季童也不知道她要找誰。
她對沈含煙朋友的身材樣貌年紀一無所知,唯一知道的應該是個女人,因為沈含煙喜歡女人。
她就一間間病房看過去,看看有沒有病人,和她心目中那張沈含煙會喜歡的臉對照上。
可醫院又不是菜市場,哪裡會允許她這樣找,很快有病人家屬覺得不對勁了,叫來了護士。
護士:“你找誰?”
季童不說話。
護士:“你這樣是打擾病人隱私,請你出去。”
季童翻出手機裡的照片——是她在烏州烏篷船頭給沈含煙拍的那張照片,她導進手機了,春風裡沈含煙美得不可方物,任何人見過那張臉都不可能忘記。
季童:“你見過她麽?她經常來看一個病人。”
護士看了一眼:“沒見過。”
季童當然知道她會說沒見過了,不管見沒見過都會說沒見過,因為她是護士,她有義務保護病人及親友隱私。
她又對季童說了一遍:“請你出去,不然我要叫保安了。”
季童沒想到自己竟然哭了。
她已經很多很多年沒當著人的面哭過了。和莫春麗在一起的時候,好像看一部關於狗的老電影哭過,然後就再也沒哭過了。
護士:“你哭什麽?”
季童哭著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自己轉身往外衝,護士看著她的背影。
她一直衝到花園裡的長椅上,把臉埋進雙手之間,可雙手那麽淺,很快就捧不住她洶湧的眼淚了,從指縫裡一滴一滴往下漏,漏在她的西褲上。
季童不得不從包裡翻紙巾,哦媽的,她想起來這個包裡沒紙巾。
包是她最近買的,跟沈含煙買她的那個包形狀差不多,也是粉色,不過再也買不到那樣髒髒舊舊的灰粉色了,這個粉在陽光下看起來好豔,醜得要死。
她不死心的繼續翻找,然後一愣。
居然真被她翻出一包嬰兒專用紙巾。
是那天去沈含煙家的時候,沈含煙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塞進去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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