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
季童馬上開口:“穿吧。”
沈含煙看了她一眼。
季童:“我這套衣服不是以任何人為模特設計的,但,穿吧,我也想看看它穿在人身上是什麽樣子。”
她梗著脖子,撇著頭,看都不敢看沈含煙,一副別別扭扭的樣子。
沈含煙可千萬別拒絕她啊,當著這麽多人,她又不好出言威脅。
沈含煙想了想,問她:“這是你最滿意的設計作品麽?”
季童腦子裡立馬蹦出她畢設的那條白裙子,那也是她以沈含煙為模特設計的。
她回答:“不算,但很接近。”
沈含煙點點頭:“好吧。”
“我可以試試。”
教授十分欣喜,立馬找到主辦方工作人員,說明了這意思,帶著沈含煙換衣服去了。
季童留在桌邊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她松了好大一口氣。
剛才等沈含煙是否同意的那段時間,她竟然比等是否能拿金獎還緊張。
她是多想看沈含煙穿上那身衣服啊。
******
所有等待沈含煙的時候,時間在季童這裡是完全失效的。她並不知道沈含煙換衣服花了五分鍾、十分鍾,還是更久。
她只知道自己心裡有隻小貓爪子在不停的撓,也許兩隻,也許一百隻。
她並不想把手機拿出來看,如果這時物理時間才過了一分鍾的話,那會讓她驚訝於自己的可笑。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開始吃魚,就是沈含煙吃過的、她剛剛想用來假裝被刺卡住留下沈含煙的那種海魚。
哦媽的,她一直想著沈含煙,差點真的被刺卡住了。
這時宴會廳裡一陣喧嘩。
其實季童很清楚,這會兒什麽事會引起這樣的喧嘩,但她就是故意不抬頭,裝模作樣吃著面前的海魚,學著沈含煙的樣子,把一根長長的魚刺從唇間拉出來。
那陣喧嘩由遠及近,聽在季童耳朵裡越來越清楚了。聽上去,引發喧嘩的中心點在不斷向她靠近。
直到那個中心點站到了她的桌邊,用清冷的聲音問:“換好了,你要拍照麽?”
季童才假裝剛注意到似的抬起頭,一邊在心裡罵季童你可真虛偽。
她本來想裝模作樣的說“教授拍完發我就行”,可她一抬頭,就根本說不出這句話了。
她隻想迫不及待從手包裡掏出她的相機。
因為她用雙眼來留住眼前的一幕遠遠不夠。
因為她想看一千遍、一萬遍、一億遍、十億遍。
甚至她覺得拍照也遠遠不夠,她想包進琥珀、刻進龜甲、封進時間膠囊,無論滄海桑田、宇宙洪荒,後世人把它從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地殼變化的土層中挖出來,依然能看見沈含煙此時的風姿。
很多時候季童都覺得,她對“美”這個字的定義來自沈含煙。
盡管認識沈含煙之前她也學了很久美術了,但沈含煙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啟蒙者。
她設計的那身女嘉賓服很接近傳統旗袍的款式,而沈含煙的身材,像她們到過江南若愚園裡的垂柳。嬛嬛一嫋腰,絕世而獨立。
甚至沈含煙因為圍在身邊的人太多,又小小往她這邊邁了一步。就那一步,季童恍若聽到了珠玉碎裂在其間。
碎的不是珠玉,是月光,月光都知道自己不及沈含煙的光華。
所有人都圍在沈含煙身邊拍照——教授,記者,來自其他國家的設計師們。沈含煙一直看著季童,而他們也並不需要沈含煙看向他們的鏡頭,或者刻意擺什麽姿勢。
就這樣一派天然,清冷去雕飾,正是他們想象中難以接近的東方美人。
季童忽然嫉妒起來。
這種嫉妒,與她拿了金獎、本應是眾星捧月的焦點、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沈含煙身上無關。
這種嫉妒隻來自於,之前沈含煙好像是她私藏的一塊美玉,而現在是她自己讓沈含煙換的衣服、自己打開了盒子,讓她的美玉被全世界發現和窺探了。
她幾乎對自己生起氣來。
她蹭一下站起來攥住沈含煙的手腕,對所有人低聲說了句:“不好意思。”就攥著沈含煙走出了宴會廳。
所有人都在對著她倆的背影拍照,哢嚓哢嚓,而季童牽著沈含煙頭也不回。
一片喧囂中,沈含煙的手腕在她手心裡,好滑啊,但她還能握得住。
******
季童牽著沈含煙一路走,走過昏黃的街燈,走過充滿歷史韻味的白色民宅,走過路邊早已停歇的噴泉和色彩豔麗至凋謝的花。
沈含煙就那樣被她攥著,跟在她身後,沒說話也沒叫停。
季童想:沈含煙的腳不疼嗎?
哦媽的,穿高跟鞋的人是她,沈含煙穿的是平底鞋。
她就這樣一路把沈含煙牽到了海邊。
第80章
季童從包裡拿出相機:“我給你拍照。”
沈含煙微微點了一下頭,季童單眼瞄準相機監視器,按在快門上粉白的手指微微發抖。
取景框裡的沈含煙一臉清冷,月亮落在她肩頭,灑滿銀灰。沈含煙沐浴在一片朦朧裡,好像隨時都會融化或消失一樣。
沈含煙是個很堅毅的人,季童卻覺得自己常常在沈含煙身上捕捉到那種脆弱而易碎的美感。
不知學藝術的是不是都很感性的人,那種美感幾乎讓季童一陣鼻酸,低頭假裝不停翻著監視器裡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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