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盡管來得再早,長長的隊伍還是綿延到了山腳,一眼望不到盡頭。
五月中旬的天氣雖比不得酷暑炎熱,但在戶外站久了,人擠著人,還是添了許多熱意。
有人忍不住煩躁地抱怨了起來。
“媽,我們走吧,前面還有這麽多人,哪輪得到我……”
“閉嘴,我早早趕過來是為了什麽?是為了我自己嗎?”
旁邊的人打趣道:“這高人真有那麽神嗎?要我說,求人不如求己。”
“哼,不管用你帶著你娃兒來幹嘛?”
“你這婦人……”
沈昭插在隊伍中,靜靜聽著四周噪雜的聲音,面沉如水。
忽然,前面傳來一陣喧嘩。
“都走吧,都走吧,郗道長今日卦已滿,改日再來吧。 ”
盡管如此,大多數人並未離開,有的甚至將包裡攜帶的被褥鋪在了台階上,就地歇下了。
“你們口中那郗道長到底是何方神聖?這也太誇張了吧。”
“那可不是,我有個鄰居,一直久病纏身,前些天在這裡求了道符……神得狠嘞。”
與此同時,紫雲觀後山。
“自投羅網!”郗宿飛身而至,手中拂塵迅速掃向虛空,朝幾個方向猛攻而去,可惜都落空了。
震驚於女人恢復得如此快,郗宿瞳孔一震,隨即將拂塵往身下一扔,閉目打坐,嘴裡迅速念叨著什麽。
沈喬卻不打算給他喘息的機會,當即帶了十分的殺意,殺氣騰騰地直衝向郗宿的命門。
漸漸地,郗宿周身鍍上了一層金,無數符咒迅速轉動起來,像個密不透風的網。
壓迫感陡增,沈喬的速度被動壓慢,但是,她不敢停下分毫,只能更快,更快,只有這樣,才有一線生機,將郗宿殺死。
金色的光芒越來越盛,沈喬被刺得不由伸手擋了下臉。
就在這個空擋,郗宿的拂塵仿佛自己有意識般,猛地豎起,化作了一把利劍,直逼向沈喬。
滾燙的殺意轉瞬來到了眼前,沈喬根本來不及辨別方向,只能憑借本意躲避,劍堪堪從她頸側滑過,帶著凌冽的殺氣。
身體裡的血氣不斷翻湧,沈喬死死壓住,猩紅的眼直直盯著郗宿,只有一個念頭——取他的命!
郗宿倏地睜開眼,瞳孔同樣變得鋒利冷冽無比,兩指豎在胸前,緩慢卻有力地畫出了一個符。
今天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沈喬已經沒了理智,哪怕生死殞命,也要帶他一起走!
這股洶湧的置之死地的殺氣讓郗宿不由一頓,符咒有了一絲碎裂的痕跡,但很快,他便凝神,加快了手裡的動作。
然而,轉瞬,沈喬化作一陣風,就到了他面前,修長的手指上,一團烈焰燃燒,死死掐住了郗宿的脖子。
即將成型的符咒驀的碎裂開來,散落一地。
郗宿憋紅了臉,連忙招來拂塵,直攻向沈喬,以此希望她能放手,得一喘息機會。
然而,哪想她竟是不躲不避,手更加用力地掐著他的脖子,不死不休。
“這樣你也會死!”郗宿臉由白轉紅,又迅速變成了紫色,雙目通紅,死死盯著沈喬,從嘴裡擠出幾個字,隻覺她瘋魔了。
沈喬艱難彎唇,給了他一個嗜血的笑,“是嘛,原來你也會死呀?”
這樣,她就放心了。
拂塵從她身體中間穿過,破開了一個窟窿,飄渺的氣體立刻四散開來。
受到重擊,沈喬臉上血色盡褪,變得蒼白透明,這有什麽呢?她原本就是一無所有的來,身死又如何?
郗宿心裡一驚,不解她為何忽然如此孤注一擲,但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迅速劃破手掌,滾燙的鮮血立刻湧了出來,很快布滿了整個手,他閉上眼,默念符咒,旋即一掌印在了沈喬額頭。
沈喬心道不好,幾乎同一時間,一隻手擊上了郗宿的胸口。
頓時,山林狂風大作,妖邪聚攏,濃黑的霧氣布滿了這片天空。
“哎呀,怎麽刮這麽大風,不會是要下雨吧?”
“不會吧,我看了天氣預報,說今天沒雨啊,這可怎麽辦嘛?”
“有賣傘的嗎?快去賣兩把過來。”
沈昭本來轉身想走,聞言,不由腳步一頓,朝人群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黑壓壓的一片,似要打雷落雨。
驀的,她心口發悶,一時喘不過氣來,她忙移過眼,才稍微好些。但下一秒,劇烈的恐慌猛然襲擊而來,讓她不禁大口喘起氣,蹲下了身子。
“你好,請問需要幫助嗎?”
“女士,你還好嗎?”
沈昭耳朵嗡嗡作響,外界的一切聲音都成了噪雜,世界也換了個樣,陰暗壓抑。
她慌忙去掏包裡的手機,心裡不自覺地念著沈喬的名字,因為手抖,她好久才將手機拿出來,但目之所及,卻全然看不見眼前的景色,摸索著解開鎖,下一秒,眼前一黑,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人群慌亂的急救聲裡。
噗——
郗宿吐出口鮮血,深知今日恐不能全身而退,便也起了同歸於盡的心思。
就在這時,他忽見眼前的人神識清醒了一瞬,手上的力道竟輕了一絲。
嗜血的殺戮慢慢被五彩繽紛的記憶取代,沈喬心口一痛,直直流出兩道血淚,她頓了一秒,眼裡迷茫、不舍……一一閃過,最後,猛地松開了手,朝山林深處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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