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蹲在門外邊,一邊給鈴黃順毛,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屋子裡的魏雲嵐。
從看書這一點上就能看出魏雲嵐有著驚人的專注力,只要他翻開了第一頁,不看到最後一頁好像外面下刀子了也別想他把書放下。
時間在雨聲中悄悄地溜走,一直到外面的雨轉小變成毛毛雨絲,魏雲嵐手中的書也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
林淼適時地收回視線,把舒服得眯著眼睛的鈴黃翻了個身,撫摸它柔軟又溫暖的肚皮。
他看似在和鈴黃玩,實際上注意力卻是一直都在魏雲嵐身上。
他能聽見他緩緩走來的腳步,然後停在了門內距離自己最多一步的地方,只要自己一抬頭就能看見他
“鈴黃有多重?”
林淼沒想到他會忽然說起這個,愣了一下抬頭仰望他,“……不知道。”
魏雲嵐原本盯著鈴黃的視線一轉,朝他挑了一下眉頭。
林淼的心突了一下。
魏雲嵐捋了捋寬大的袖口,露出兩雙有力的手臂,然後彎腰用兩隻大手托起在犯困的鈴黃,上下墊了墊。
林淼愣愣地問:“有多重?”
“比我想的要重不少。”魏雲嵐把手裡的金絲虎放下,順手摸了摸它的頭,“看樣子是小一點的狗洞都鑽不了了,它這身肉是實在的,並不都是毛。”
林淼聽得低下頭偷笑,他天天都能摸到鈴黃,當然知道它胖和毛沒關系,就是饞吃太多了。
“得和管家說一聲,這再喂下去對鈴黃不好。”
林淼伸手揉了揉鈴黃的肚子,“管家忙,不怎麽喂鈴黃的,鈴黃聰明,經常自己偷偷跑去廚房。”
魏雲嵐噢了一聲,“原來是偷吃吃成這麽胖的,它要是個人,說不定能有阿桂那麽大隻。”
林淼聽得疑惑:“阿桂是誰呀?”
“北境鎮北侯執掌的烈雲軍百夫長。”魏雲嵐一邊揉著鈴黃的頭一邊道:“他一頓能吃十個饅頭,餓狠了就是十五個。”
林淼發現,說到北境時魏雲嵐的表情變得不同,很複雜,像是在懷念又不太像。
“我十二歲就隨我父兄一道上北境戰場,與烈雲軍的弟兄們一同護我大殷北境防線,護著我們身後的萬家燈火,千裡江山,免受戰火侵襲。”魏雲嵐的眼神逐漸變得悠遠,茫茫間仿若又見那片無限廣袤卻又無限荒涼的土地。
往前是虎視眈眈如豺狼的北仙人,往後就是大殷無數百姓。
林淼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公子想回去嗎?北境。”
魏雲嵐笑了笑,“我是鎮北侯魏岩心的兒子,生在將門魏家,我生來就屬於北境。”
鈴黃在他輕柔的撫摸下已經徹底睡著了,從早上就開始下個沒完的雨也終於停了。
林淼進屋給魏雲嵐倒水,余光瞥見那本被魏雲嵐隨手放在桌上的書。
他雖然沒有讀過書,但這麽些年在三少爺書房中耳濡目染字還是能認得幾個的,而那本書上的幾個字恰好就是他認得的,殷北遊記。
林淼把一杯溫熱的水遞給魏雲嵐,看著眼前如日月星辰耀眼的人,心想,他想北境了,他想回去了,回去繼續守護大殷的安平。
時間不緊不慢地走著,轉眼魏雲嵐待在鴻州的日子就超過了半月。
周家的三位少爺幾乎每天都要拉他出去玩樂,不是聽書聽曲就是賞花釣魚,間或赴個友人的生辰宴。
林淼每天都能看見魏雲嵐,一直過得心滿意足。
只是可惜了這樣無憂無慮的日子不可能長久。
林淼一直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就在一個雨過天晴的午後,周夫人特意讓身邊的大丫鬟去尋來魏雲嵐,說是帝京來了信。
林淼和魏雲嵐一起去的大夫人院子,因為有些話不是林淼能聽的,遂他沒有跟著一起進去,而是等在外面。
屋子裡,魏雲嵐看完了母親的親筆信,合好收回信封中。
“你母親的意思是希望你能盡快回帝京,陛下一直念著你。”
“嗯,我原定也是在驚蟄後就會回去。”魏雲嵐道。
“我聽說陛下似乎想讓你與韓家結親,韓家世代為官,那韓家小姐的父親曾任戶部侍郎,兄長就在大理寺任從四品少卿,他們家祖上還曾出過一個宰相,就家世上來說,這韓家小姐與你倒是很相配。”
魏雲嵐沒說話。
周夫人語氣十分擔憂:“你兄長十三歲定親,十六完婚,你如今已經二十歲了,之前一直以在北境有諸多事宜為由推拒親事,而今陛下金口玉言,你心裡不願這事也是要成的。”
“我知道,所以我回來了……”
林淼耳朵好使,院裡又安靜,就算他不刻意貼近去聽,聽個大概還是可以的。
魏雲嵐要走了。
林淼腦子裡來來回回就只剩下這一句話,饒是他早有心理準備,此刻也難免感到惶然和無助。
魏雲嵐回帝京不管怎麽想都不可能帶上他,而他回去後就是接受陛下安排的親事,一年內完婚,再然後……或許就回到那遙遠的北境。
無論林淼如何想,都沒能在魏雲嵐走後的各種假設中,找到自己能再和他見一面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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