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捧住這條冰涼涼的小蛇,揉揉它軟趴趴的小肚子:“要不要喝點水, 還是牛奶?”
小蛇的腦袋往旁邊一歪。
不喝。
葉紀看著這條小蛇東倒西歪、像塊烤化的棉花糖的模樣, 一下一下摸摸它,希望能讓它好受一點。
旅館入住時還送了一袋橘子, 他親手剝了一個, 掰了一塊放到小蛇旁邊。
酸酸的,冰涼涼, 還沾染哥哥氣息的橘子似乎的確讓這條小蛇好受一點, 它慢吞吞地爬過去, 尾巴勾著葉紀手指, 小腦袋就枕著那塊橘子上。
就這麽躺了半小時, 小蛇似乎終於緩過來了,腦袋昂起一點。
下一秒,一隻少年嘴角緊抿,一聲不吭地往葉紀懷裡鑽。
葉紀張開手臂,任由他抱住自己,輕拍他的後背:“怎麽樣了?”
晏清黑著一張臉:“人間一點都不美好。”
“我要吃掉這裡!”
葉紀失笑,聽他的話,就知道他精神了不少。
於是往晏清嘴裡塞了一塊橘子:“吃吧。”
晏清嚼嚼,又張嘴:“啊。”
葉紀再喂一塊。
“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出發。”
他溫和道。
“晚上想吃什麽?”
晏清興致缺缺:“什麽都可以,聽哥哥的。”
葉紀:那還是吃清淡一點的吧。
他想要起身。
晏清抱著他不撒手。
葉紀於是將這隻少年抱起,出門。
……然後葉紀就發現,晏清黏在他身上不肯下來了,去哪都要被他抱著他。
一問,這隻少年還會用一種無辜兮兮、蔫巴巴的神情看他,說哥哥,我好難受。
隨即把臉往他身上一埋,一動不動。
因為晏清今天確實暈了一段時間,葉紀隻好由著他。
第二天,比前一天精神不少的晏清跟著葉紀上了車。
這隻小蛇平時不暈車,只是昨天坐飛機先暈了,再坐車才會那麽難受。
兩小時後,大巴順利到站,晏清拉著葉紀的手,跳下台階。
這座種滿楓葉的小鎮的確如李凌葉所說,正在舉辦一年一度燈會。屋簷巷角掛著各式各樣的燈籠,有的新奇獨特,有的造型古怪。
雖然還是白天,但小鎮的氣氛已經逐漸熱鬧了起來。等到太陽西沉,還未入夜,燦爛的光暈就如輕紗蕩漾而開,籠罩小鎮上方,隔絕朦朧的夜色。
燈會遊人熙熙攘攘,晏清牽著葉紀的衣角,聽見他清悅的嗓音:“很久以前,我也逛過一次這樣的燈會。”
晏清抬眼,葉紀的眼眸映出燈火的色彩,眸底的那汪墨色亦如的燈會下的夜湖,流淌溫柔的碎金。
晏清不鹹不淡地開口:“哦,那次肯定沒有這次好看。”
葉紀:“為什麽這麽說?”
晏清抓住他的手:“因為這次是我陪在哥哥身邊,哥哥看到我,當然會覺得什麽都好看。”
葉紀:“……”
完全不會讓人意外的回答呢。
晏清又淡淡地道:“哥哥之前和誰一起逛的燈會,那個東西嗎?”
葉紀發現自己的師弟在這隻小蛇嘴裡真是“有名有姓”,他也懶得糾正了,微微頷首。
那時候,他和師弟都還年少,又被師父撿回去不久,對山下的人間還滿是向往。
於是,趁著一次元宵夜,師弟偷偷告訴他,山下的小鎮有一場元宵燈會,他們可以從後山悄悄地溜下去。
那一夜,東風夜放花千樹,少年的瞳孔裡,映出千萬燈火,人間盛景。
直到東方將白,他和師弟才踏著薄薄晨光,偷偷溜回宗門。
然後就被守在門口的師父逮到了。
——這是葉紀對於過去,為數不多的清晰記憶。
不過,師父得知後,並未責罰他與師弟,只是摸摸他的腦袋,和他說了兩個字。
責任。
當時的他雖然記下,卻並不解其意,直到後來,師父闔然辭世,冠禮未成的他於眾人的注視中披上宗主氅袍,他才明白,那是一份沉如山巒的重量。
從此,他獨居孤峰,由雲霧縹緲的峰頂俯瞰人間,守住長淵宗,也守住這方人間。
千年已過,往事如塵煙。現在,他正身處人間。
千年後,又是一場燈會,火樹銀花,流光溢彩,一如往昔。
“哥哥。”
晏清輕輕喚他,葉紀垂眼,少年提起一個燈籠,光芒也落進那雙幽綠的眼眸中。
葉紀微微恍然。
還是有不一樣的。
雖然千年前與千年後,他都不是一個人,不過……晏清,這隻小蛇,是特殊的。
葉紀淺笑:“哪來的燈籠?”
晏清:“剛剛那個人送的。”
剛剛路過一對女生,覺得他可愛,順手把一個燈籠送給了他。
他本來想拒絕,但是一看哥哥不知道在想什麽東西,就接了過來。
在葉紀面前晃晃,晃晃,讓哥哥只看他一個人。
葉紀:“挺好看的。”
“你想要其他燈籠嗎?”
晏清眨眨眼:“想,只要是哥哥給我的,我都喜歡。”
葉紀的目光四下搜尋起來。
燈會之上,各種各樣的燈籠琳琅滿目,五花八門,看的人目不暇接……葉紀的目光微微一停。
一盞淺綠色的,吐著信子、活靈活現的蛇燈,掛在一家攤販的燈架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