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領命離去,他轉向江陽時的神態重新變得柔和:“我們去吃飯吧。”
男人用手指輕輕卷起江陽嘴邊的長須,他的指甲危險又尖利,接觸江陽時卻輕柔又無害,像是捧著珍寶那樣小心地捧著對方:“今晚吃銀鱈魚好不好?”
“又是魚?我不想吃魚了!”江陽的須須抗拒地卷起,“我想吃米花糖!”
“米花糖?”男人眼睛一眯,語氣帶上了些許不針對於江陽的危險,“又是誰偷運進來的人類食物?”
“沒有!”江陽說,“是我聽路過的海鳥說的,它們說這種東西很好吃,我也想吃!”
“給我買嘛買嘛!”他盤緊男人的手臂,開始胡攪蠻纏地撒嬌。
“好好好。”男人無奈松口,手指輕點著江陽的鼻子說,“今晚先把鱈魚吃完,我明天叫人弄點米花糖來,但人類的食物不健康,你每天只能吃兩塊,知道嗎?”
“好!”江陽很乖地把爪子放到對方手指上,猶如在拉勾做約定,得到了承諾,他須須開心得舒展著,被男人一路抱去了寢宮。
男人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將銀鱈魚魚腹上最柔軟的嫩肉撕成便於吞咽的條狀,一塊塊喂到江陽嘴裡,等將江陽喂飽後,他又將其抱到以一塊巨大的貝殼為基底,上面鋪滿了柔軟名貴的銀月綃紗的床榻上。
男人橫臥於床邊,下半身修長曼妙的魚尾輕輕撥動著水流,他在江陽耳邊哼唱著一首悠遠寧靜的搖籃曲,江陽打了個哈欠,在溫柔搖蕩的水流和歌聲中,慢慢地盤起自己的身體,安心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突然感覺周身溫暖舒適的水流變得有些灼熱,愈發強烈的不適感中,江陽睜開眼睛。
他已經不在熟悉安全的寢宮中,風雨飄搖的漆黑大海上,也找不見男人的蹤跡,但眼前卻有別的東西,那是耀目的火光。
鳳凰舒展豔麗的火羽,一切能讓江陽感到安心的濕潤水汽都被瞬間驅散,他被暴露在灼熱乾燥的空氣中。
金紅的火焰朝著四周席卷,江陽瞳孔縮緊,喉嚨間發出恐慌無助的叫聲,猶如受驚的幼獸,他本能地想躲進男人的懷裡,就像過往每次他感到害怕時一樣,可男人卻不在此處,在這裡的只有天穹上美豔無比,也可怖無比的鳳凰。
他的烈焰如此灼燙,卻又讓江陽感到如此的冰冷,那股蘊含著森寒殺意的火焰毫不留情地將他包裹,他的鱗片在燃燒,血肉在燃燒,甚至連骨骼和靈魂,好像也正在燃起烈焰。
他從雲間墜落,下一刻,他又猛然坐起,急促地喘息了數刻,方才辨清,剛剛那恐怖的景象只是夢境。
可似乎又不全然是夢境,因為那夢中帶來恐怖烈焰的人正坐在他的床邊,在他因噩夢驚醒急喘時,輕拍他的背脊。
“不要怕,不要怕,沒事了。”陸時鳴想伸手攬住江陽,將他抱在懷裡輕哄。
可在他的手指觸及江陽的肩膀前,猶如受驚一般,江陽條件反射地往後退去,眼睛驚恐地睜大,縮在床角,怔怔地看著陸時鳴。
陸時鳴的動作頓住了,他罕見地顯出一絲無措,像是不知該怎麽做,才能不再嚇到對方。
怔怔地對視片刻後,像是慢慢回過了神,江陽呢喃般地喚了一句:“老師……?”
“嗯,我在。”陸時鳴輕輕應道。
“老師……?”江陽又喚一聲,他扶住腦袋,努力辨別那兩種同時在他腦海中浮現卻又截然不同的景象,陸時鳴一會兒是冰冷又無情,會帶來可怖烈焰的鳳凰,一會兒又好像是溫柔耐心,會給他做各種繁瑣小點心的老師。
在陸時鳴溫柔耐心的應答聲中,漸漸的,那種可怕的印象似乎隨著那場蘇醒的夢境一起遠去了,江陽慢慢辨清了現實,在陸時鳴再次試著攬住他時,他沒有再躲開。
“做噩夢了嗎?”陸時鳴輕撫著他的脊背。
“嗯……”江陽將腦袋擱在陸時鳴肩上,悶悶地應。
“什麽樣的噩夢?”陸時鳴問。
江陽悶不吭聲。
陸時鳴於是也不再追問,隻握起江陽的手道:“還痛嗎?”
江陽搖頭,他手腕上的刀傷本來就不重,在解除不能愈合的毒素後,眼下已經開始結痂愈合了,只是失去的血液卻無法短時間補回,他的唇色依然蒼白,身體也虛軟無力。
“老師來遲了。”陸時鳴捧起江陽的臉,想到洛景發來的那段影像中,江陽蜷縮著滿身鮮血、恐懼低泣的樣子,清冷的鳳眸中,浮現出一抹破碎的波光,就好像有人將他的心擊成碎片。
江陽看到了陸時鳴眼底的心碎,他怔怔地伸出手,撫上陸時鳴的臉頰,陸時鳴配合地將臉貼於他的掌心,任由江陽撫弄描摹。
他的眉眼低垂,看著江陽的眼神溫柔又繾倦,江陽好像從中找到了那種溫暖的熟悉感,可他同時好像又有些陌生,因為這張臉的主人在他夢境中又有另一番姿態。
江陽收回手,低低地開口道:“老師,我有點餓了。”
“嗯,你想吃什麽?”陸時鳴拿出手機,他似乎並不準備離開醫院親自去為江陽做飯,或許是這回的經歷也給他帶來了不輕的陰影,他暫時不想讓江陽再離開自己的視線。
江陽卻強調說:“我想吃魚肉粥,要老師親手做的那種。”
“對了,魚肉我想吃銀鱈魚。”他又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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