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前的是這樣一副畫面,江陽穿著一身青藍色的衣擺全部塞進褲腰帶裡的polo衫,腰帶上墜著一串裝飾用的鑰匙,手裡捧著一壺泡著枸杞的保溫杯,頂著抹滿發膠油光鋥亮的背頭髮型,在陸時鳴看向他時,他也恰到好處地看過來,好像是剛注意到陸時鳴回來了一樣。
陸時鳴尚未從江陽這全新的裝扮中回過神,就見江陽喝了口枸杞水,露出之前練習過許多次的成熟笑容,慈祥地喚道:“小陸啊,回來了。”
陸時鳴:“……”
“……你叫我什麽?”因為過於不敢置信,陸時鳴的語氣比平常略重了一些。
江陽心裡下意識地一怵,這副裝模作樣的成熟樣子也幾乎就要破功,但他隨即又想到,他如果不能借此扭轉陸時鳴對他幼崽一般的印象,那他的愛情注定沒有可能。
於是,江陽心一橫,強作鎮定,繼續眉目慈祥地喚道:“小陸,怎麽了?”
“現在天氣都降溫了,還穿得那麽少,你們年輕人啊,就是……”江陽還在說著自己準備的台詞,就見陸時鳴直接走到他身邊來,也不打斷他,只在他對面的沙發坐下,雙腿交疊,兩手自然地支於扶手上,認真看他的表演。
陸時鳴的一切動作都自然而然,但他這樣在江陽對面坐下時,便帶來一股莫大的壓力,就好像紙老虎碰見了真老虎,裝大人的小朋友碰見了家長。
“就是不知道養生……”江陽的聲音不由小了幾分,他在緊張時下意識地喝水,但很快將保溫杯裡的枸杞水都喝完後,他就像是漏氣的氣球,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完全消失。
“嗯,還有指教嗎?”陸時鳴語氣平淡,抬眼看向江陽,吐字清晰地喚道,“江老師。”
江陽:“……”
他縮著腦袋,扯起一個尷尬的笑容:“老師,其實我剛剛是在排練話劇,怎麽樣,我演得還可以嗎?”
陸時鳴沒答,隻定定地看著江陽,他突然把交疊的雙腿放下來,身體也微微前傾,以一個更為正式認真的姿勢說:“江陽,我們談談。”
“談、談什麽?”江陽腦袋縮得越發低,屁股也不自覺地往沙發外側挪了挪,挪到一個離陸時鳴稍遠些的位置。
“第一點,你有任何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說,不要說謊掩飾,老師不會因此生你的氣,但老師會難過的,好嗎?”
江陽低著腦袋,手指麻花一樣地攪緊,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第二點。”陸時鳴再次開口,“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麽,可以嗎?”
“我、我就是想讓你覺得我很成熟……”江陽漸漸有些說不下去,因為他也意識到,今夜的舉動非但沒有讓他顯得成熟,反而凸顯了他的幼稚。
“為什麽想要讓我覺得你很成熟?”陸時鳴問著,像是又突然想到什麽,“你是覺得我對你的照顧類似於對待幼崽?並不是這樣,江陽,我並不是將你當成幼崽,我知道你是個成人,在很多時候都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你並不需要為此向我證明什麽。”
“那你為什麽那時候說……”江陽下意識地要把那個問題問出來,但在問出口前,他又突然明白了什麽。
“你一直都知道……”江陽喃喃著,“是我不知道……”
“我現在知道了。”他用力抹了下眼睛,站起身就往樓上跑。
“江陽!”陸時鳴在身後叫他,但江陽沒有停下。
陸時鳴有個下意識想追的動作,可他仿佛又有著某種顧慮,在原地停頓了片刻,江陽就趁著這麽一會兒時間,徑直跑上了樓,反鎖了自己的房間門。
江陽倚著房門滑坐到地上,抱著膝蓋,很想大哭一場,但他又感覺這樣很沒意義,要說失戀的難過,他之前已經哭過一次了,現在無非是再一次地確認了這件事。
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是失個戀而已,而且誰規定的你喜歡對方,對方就一定得喜歡你?本來喜歡人這種事就不是一定能得到回應的,很多時候,那都是種類似於中彩票的幸運,他只是沒這個運氣而已。
江陽用袖子把眼淚都擦掉,又把自己這身亂七八糟的行頭全換掉,他強迫自己振作起來,去找點事做。
他現在能做什麽?江陽注意到那幾個被他放回房間答應要幫邊博然繡字母的玩偶,找出工具就開始穿毛線。
陸時鳴站在江陽的房門前,站了有一會兒,他有好幾次都想伸手敲門,卻又總是因為不知名的原因放下。
他沒有聽到哭聲,但這種安靜卻又引發了另一種擔憂,陸時鳴終於伸手敲了兩下門,他隔著門板說:“江陽,老師有話想跟你說。”
沒有人應。
“江陽,那句話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意思,我們再談一談好嗎?”
還是沒有人應。
陸時鳴眉頭蹙了蹙,不斷膨脹的擔憂壓倒了一切,在他準備強行開門時,卻突然聽到“哢噠”一聲,房門被打開了。
“談什麽?我還有事呢。”江陽開完門就又回到桌子前,去織自己的毛線,他背對著陸時鳴,一副很忙的樣子。
“你在做什麽……?”陸時鳴走進房間,看著江陽正在繡的那幾個玩偶,愣了愣。
江陽的工作主要是把幾個現成的字母符號縫到玩偶上,而除卻他已經縫好的“i”,剩下幾個字母中明顯有四個可以組合成“love”,而另外三個,“Y”,“Q”,“Q”,顯而易見,這串似乎是某人姓名的縮寫字母中,沒有任何一個字母能跟陸時鳴的名字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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