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上,江陽覺得不該這樣,就算不是普通的師生,師父養徒弟也沒有養一輩子的道理,他總該出師自立的,情感上則又一次次淪陷在陸時鳴的體貼和溫柔中,乃至於最後甚至越哭越凶,像是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發泄出來也一樣。
昨晚是哭爽了,回房間後倒頭就睡著了,現在早上清醒過來,回憶起昨晚的一切,羞恥心終於慢了好幾拍地爬上心頭。
江陽像隻鴕鳥一樣,把腦袋埋在被子裡,逃避社死的現實,但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未免因為久久不下樓而像上次一樣讓陸時鳴上來敲門造成進一步的社死,八點出頭的時候,江陽還是主動起床了。
他下樓前先對著衛生間的鏡子整理了一下表情,讓自己表現得一派如常,好像只要裝作沒有那件事,那件事就真的不存在。
但他做了這樣多的準備,真正下樓時,卻發現屬實沒什麽必要,因為陸時鳴壓根不在家,只在廚房裡留下一份放在保溫盒裡的早餐以及一張貼在上面的便條。
“熱一下再吃,中午十二點左右回來。”
陸時鳴的留言風格就像他本人的性格一樣,簡單樸素,不像狐狸那樣簽名時還會在後面畫一個花哨的卡通狐狸頭,這行字的末尾只有一個規規矩矩的句號,透露出幾分主人的一絲不苟。
江陽拿著便簽看了一會兒,找來支筆,在陸時鳴的留言下寫了個“嗯”字,並附上一個跟他臉上此刻的神情分外相似的笑臉表情,然後把便簽仔細地折好收進口袋裡。
陸時鳴大概走得很早,即便把早飯放在保溫盒裡保溫,也有些涼了,江陽拿去微波爐裡“叮”了一下。
今天又是一個雪天,窗外飄著稀稀落落的小雪,回暖了幾天的氣溫再一次降到零下,江陽坐在桌前吃完了熱騰騰的早飯後,也沒有專程再去圖書館,直接就在家裡,將手一半縮在袖子中,拿著書本,繼續期末的複習。
專心複習到十一點多後,江陽就開始分出一半注意力關注屋外的動靜,在十二點多一點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腳步聲準時在門外響起。
陸時鳴推開屋門,屋外一刻不停的風雪並未攀上他的肩頭,他像是行走的熱源,剛剛走進屋子,便為這冰冷的屋中帶來一股暖意。
“老師!”江陽開心地迎過去。
“嗯。”陸時鳴將脫下的大衣掛到門口的衣架上,他並未直接去做飯,而是駐足看著湊到自己近前的江陽,低頭打量了一會兒。
江陽注意到陸時鳴的視線,似乎是落在他的臉上,更準確一點,似乎是落在他仍有些痕跡殘留的眼睛上。
江陽陡然想起了那件自己糾結了一早上卻又因見到陸時鳴太開心而遺忘的社死經歷,臉上的笑容不由僵住,轉而變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尷尬。
好在,陸時鳴很體貼地沒有提昨晚的事,隻說:“複習得怎麽樣?”
“都差不多了,現在就是再鞏固一下。”江陽自我欺騙了一番昨晚的事陸時鳴已經不記得了後,也勉強可以用正常的態度回答。
他跟著陸時鳴走進廚房,問說:“老師,你下午還出門嗎?”
“嗯,差不多一點就得走。”陸時鳴淘上米開始煮飯。
一點啊,現在都十二點多了,這麽點時間還專程回家,江陽心想陸時鳴其實就是專程回來給他做飯的吧。
他一邊覺得甜蜜蜜的,一邊又覺得很麻煩陸時鳴,於是說:“老師,你忙的話我可以去學校食堂吃,放心,我不會再用泡麵對付的。”
“也沒有那麽忙。”陸時鳴隨意道,按了電飯鍋的煲飯鍵後,他又開始洗菜。
這樣嘛?可按理說這次案件不該挺嚴重的嗎?江陽心想,洛景是一方面,玄鳥則是另一方面,前者對陸時鳴連帶整個萬象局都有仇恨,而後者,毋庸置疑,肯定也跟陸時鳴有仇,這大概也是洛景命人繪製那個圖騰法陣的原因,他想要將玄鳥召喚回人世,借玄鳥之力,殺死陸時鳴。
而一但讓他成功,玄鳥重歸人世,不光陸時鳴要面對這樣同出一源實力相當的勁敵,整個表世界也會遭劫,他將打破現有的所有穩定的社會秩序,將人類文明重新帶入殘忍蠻荒的商周時期,重啟血腥的祭祀,屆時,人只有兩個身份,為他服務的名為信徒的奴隸,或台上被切割宰殺的祭品。
江陽把問題問出來後,陸時鳴說:“不光如此,大荒世界與人世已經分割多年,各自的世界規則經過多年的自我修複後都已經趨近完善,驟然將它們重新連接,必然對空間產生極大的震蕩,表世界半數以上的城鎮和人口,會在震蕩中直接毀滅。”
“那麽嚴重啊,那老師你還是趕緊去忙正事吧。”江陽緊張地說,畢竟這後果聽起來簡直堪稱世界末日了,若是因為陸時鳴為了回家給他做飯,而沒有及時抓住荒神眾那夥人,他不就是世界的罪人了嗎。
“還不到那麽嚴重。”陸時鳴語氣輕描淡寫,手上洗菜的動作也沒停下,“兩個世界分隔得越久,它們互相之間的空間契合點就越少,現如今,大荒世界已經幾乎不可能與人世直接連接。”
江陽想起竇元也說過這一點,就像斷裂岩石的棱角慢慢被風沙抹平,二者已經不再能夠互相拚合,但顯然這件事並沒有那麽絕對,陸時鳴也說了,是“幾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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