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道文不過六十余歲,本該精神矍鑠的時候,此刻卻虛弱無力地躺在床上,面容枯槁,口齒不清道:“……霍……珩……在哪……”
霍閻面色不變,眼底卻有一抹寒意:“不是告訴你了嗎,跟我一起去爬山,結果發生了意外,”霍閻搖搖頭,假意傷感,“真是令人難過啊。”
“派……人……找……”霍道文想起身,用盡全力掙扎半天卻紋絲未動。
霍閻把手掌放在霍道文的肩膀上輕輕一摁,帶點可惜口吻道:“爸,你中風了,動不了了,還是乖乖躺著休息吧。”
“……胡說!……我……能……動!……”
霍閻不理睬,繼續道:“至於,霍珩,我已經派人去找了,不過……”霍閻惋惜,只是眼底的冷意愈發明顯,“你還是做好準備吧,那個地方前幾年就出過事,從懸崖上掉下去還能生還的人沒幾個。”
“你!……”霍道文胸口劇烈起伏,氣息明顯開始不足,“他可是……你……弟弟啊……”
霍閻歪頭,似乎不理解父親意思:“所以我才一直派人在找他不是麽,為了他的事情我可是兩夜未合過眼啊。”
“霍閻……”霍道文卸了力氣,眼裡是祈求和悔意,“我對不起他……求求你……別再……傷害他了……”
霍閻聞言,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忽然止不住地笑了起來,只是這笑讓他陰暗冷血的氣場更足了,身後的三人大氣兒不敢喘,面面相覷。
等笑夠了,霍閻終於不再端著了,眼裡的恨和毒透了出來,他略微俯身,在霍道文耳邊輕聲道:“你活了大半輩子了,才終於知道對不起他啊?嘖嘖嘖……那你還有沒有對不起其他人啊?”
霍道文的瞳孔劇烈收縮。
霍閻直起身,看了眼腕表,收了剛才的情緒,淡淡道:“爸爸,養好身體多活兩天比什麽都重要不是嗎,霍珩的屍體,我一定幫你找到。”
“你……”霍道文看著轉身離去的大兒子已無力回天。
霍閻在經過屋裡其他三個人身旁時,略微一停:“照顧好霍董,別讓他太過勞神。”
三個人俱是點頭。
霍閻這才滿意離開。
霍閻下了樓,重新落座到客廳的沙發上,雪茄還在燃燒,霍閻看著縈縈而上的煙霧,煙霧中似乎出現了霍珩的臉,霍閻往沙發靠背上依去,盯著煙霧微微出神,憶起重新見到霍珩的那一幕。
……
霍閻坐在商務車裡專心致志地看著公司發來的報表,安靜的車廂內,司機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司機通過後視鏡看了眼後座上的霍閻,趕緊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喂,老張。”
“接到人了是嗎,好的,我這就告訴霍總。”
司機掛了電話,回頭看著仍在埋頭看報表的霍閻,猶豫著何時打斷他。
“知道了。”霍閻未抬頭,只是翻閱文件的手指不易察覺地停留了幾秒。
司機心下松了口氣,既然霍總聽到了電話內容就不必再重複一遍,於是便安靜地轉回身,不再打擾霍總工作,他沒留意到霍閻的指尖緊緊掐住了文件頁腳。
安靜的車廂裡只有呼吸聲和翻閱文件的聲音,司機看到不遠處的來人後,趕緊
拔出安全帶:“霍總,小少爺來了。”
“嗯。”霍閻仍舊未抬頭。
“我去接他。”司機說完拉開車門下了車。
霍閻這才抬頭,透過前擋風玻璃,看著不遠處的弟弟。
霍珩比離開家的時候長高了許多,現在兄弟二人身高相差無幾,他穿著一身黑色刺繡休閑棒球服,頭戴鴨舌帽,看著是年輕潮人的打扮,但霍閻還是能一眼看出他們血液裡的相同冷漠,只是霍閻的冷漠裡帶著更多殘忍和嗜血。
司機來到霍珩面前說了幾句話,霍珩的腦袋便轉了方向,看著一旁停著的奔馳商務,視線透過玻璃與車內的霍閻相交。
兩人的眼眸都很漆黑幽深,冷若冰霜。
霍珩兩條大長腿沒帶感情地朝奔馳走來,司機趕緊拖著行李箱跟上,為霍珩打開了車門。
車內的霍閻微微轉頭看著車外的霍珩,二人視線膠著片刻,霍閻率先開口:“回來了。”語氣聽著不鹹不淡。
霍珩沒回答,而是直接俯身進了車內,坐在霍閻身旁位置上。
司機把行李放入後備箱內,麻溜地進了駕駛室,等候霍總吩咐。
“這麽些年沒見了,見了人也不打聲招呼?”霍閻低沉的嗓音仿佛帶著共鳴,語氣帶著譏誚。
“說什麽,你好?還是好久不見?”霍珩的鴨舌帽遮住眉眼,他不再看霍閻,像對空氣說話,“我猜哪句你都不樂意聽吧。”
霍閻懶洋洋地歎口氣:“行吧,那客套的寒暄就免了吧,不過今晚先不回去了,讓老頭子再多想一會他的小兒子。”霍閻對前方的司機說,“李叔,讓張秘書訂兩張機票。”
司機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著霍總,不明白他這突然訂機票要乾嗎。
霍閻側目看著一旁的霍珩,嘴角勾出一抹諷刺:“我要和我多年未見、親愛的弟弟好好敘個舊。”
而正是這場敘舊,霍道文臨死前都沒有見到過霍珩。
霍珩對於霍閻的安排似乎無動於衷,只是安靜地坐著望向窗外。
……
雪茄的煙霧開始變得稀薄,煙頭的猩紅火焰漸漸有熄滅的趨勢,霍閻拿起雪茄往煙缸裡使勁一摁,終是掐掉了這根煙,同時也掐滅了剛才的那段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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