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能排斥對自己不利的行為,唯一的兒子因為他年輕時不負責受了苦,他是知道的,但是出於對自己的保護,他早就找好了可以讓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
——是孩子外祖父母看不上他,不承認他,他也沒別的本事,孩子跟著他只會吃苦,不如跟著有更好生活資源的外祖父母。
——他忍受不了一眼望到頭,循規蹈矩的生活,孩子是人他也是人,不能讓孩子綁住他一輩子吧?
——他是不知道孩子在外祖父母家裡受苦,如果知道了早就回來接走孩子了,再說了他現在不是盡力彌補嘛!
在他眼裡,他跟兒子的關系是樂觀的。
兒子正在配合治療,但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發展,他有錢了,也帶來專家,兒子只要好起來,他們的生活會很滋潤的。
但現在卻有人過來告訴他,兒子想死,沒有求生欲。
放屁!是個人就想活著,誰不想有錢有閑過好日子!
陳埕根本不信這鬼話!
相比陳埕踩中痛腳的反應,丁漠漠和季童聽到心理醫生的話臉色微變後,很快鎮定下來。
丁漠漠語氣稍冷:“孟先生讓院長約我們過來是為了羞辱我們的話,那我們就告辭了。”
季童眉眼含笑,眼中卻是肅穆一片,皮笑肉不笑的態度足夠表明一切。
心理醫生的話,惹怒他們了,不管是否相信心理醫生說的陳複止想獨自死去這話,但光是話中所包含的深意,就足夠他們無法接受。
就好像,他們是把陳複止推入死亡深淵的罪犯一樣。
“我理解各位不信任我。”心理醫生不徐不急從公文包討出文件,像是審判他們的罪行的審判長一般,姿態平和,卻在至高無上的地方睥睨著他們,“這是陳先生的就醫報告,上面有明確的時間。”
心理醫生指尖抵著文件推到丁漠漠面前,她依舊保持職業化的笑容,目光卻犀利異常,“第一次檢查出身體狀況是在B市一家體檢中心,陳先生是拿到了體檢報告的,你看文件後方醫生備注那裡,醫生明確寫了聯系到患者本人,但陳先生在拿到體檢報告後,沒多久就參加了一檔綜藝。”
目光緩緩掃過丁漠漠和季童,醫生職業微笑帶了絲冷意,“我也不清楚為什麽在得知自己患病的情況下,陳先生會先選擇去參加一檔綜藝呢?這裡面有什麽故事我不清楚,但據我所知,參加綜藝的還有丁女士和季先生,你們日夜相處或許你們會對陳先生當時的精神狀態有所了解。”
聞言,丁漠漠跟季童瞬間臉色煞白。
尤其是丁漠漠,自從知道陳複止得淋巴癌後,她拚命補習這個病的知識,找最專業的醫生跟她一點點分析,這個病能不能治,怎麽治,治好後有沒有後遺症。
通過這些天的惡補,她知道這病治好後是有希望跟正常人一樣的,但不代表不凶險。
她已經做好準備,好好彌補陳複止,用盡自己的資源治療他。
甚至開始幻想,將來她跟陳複止關系正常化後的相處日常。
但現在有人來告訴她,陳複止根本不想治病,沒有求生欲。
在他得知自己患癌後,不想著怎麽治療,而是借著曾經背叛過自己的朋友石慕岩關系,參加了《神行奇兵》。
是想見季童嗎?
不可能!
季童對陳複止做過的東西,她一清二楚,錄製期間的相處中,陳複止對季童的厭惡,否則她也不會絲毫沒有把一個十八線小藝人放在眼裡。
那陳複止參加《神行奇兵》,隻可能是為了她。
眼前突然浮現被她死死壓在記憶角落的畫面。
簡陋出租屋裡,年幼的小豫行躺在床上燒的神志不清,只有一張粉嫩的小嘴努力喘著粗氣。
她找不到兩天沒回家的陳埕,手裡的錢也已經見底,只能厚著臉皮回家問父母借錢。
回家從出租屋,看到的就是已經燒成粉紅的兒子。
她的心一瞬間被揪起來了,心疼地抱起辛苦養起來的孩子,強逼自己冷靜,拿了冷毛巾給孩子降溫,再送去社區醫院。
她以為孩子很害怕,很難受,會埋怨媽媽不夠細心。
但是孩子醒過來後,不吵不鬧,小眼睛梭巡病房,在看到她後,露出個安心甜美的笑,像隻剛從媽媽肚子裡出來的小獸般蜷縮進她的懷裡汲取溫暖。
她溫柔攏住懷裡的孩子,給他唱搖籃曲。
她的孩子很少生病,但每次生病,都無比依賴自己。
塵封多年的記憶並沒有消散,它會在某個時刻觸發,如夢魘般糾纏她。
丁漠漠折磨般回想綜藝期間的片段,那孩子去參加綜藝,會不會是跟小時候那樣,想從媽媽那裡得到安慰。
明明是患了絕症,卻一點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還強撐著來找她。
既然是想要她的安慰,為什麽不從一開始跟自己說清楚來意?
他是自己第一個孩子,是捧在手心裡疼了六年的寶貝。
她怎麽舍得讓自己的孩子,孤零零死去?
丁漠漠眼中滿是絕望,她懂了,那個孟先生是故意的,他在殺人誅心!
季童眉棱擰起,孟昨非這出確實誅心。
不要說丁漠漠,光是他想象當時陳複止參加綜藝的目的,還有他在綜藝期間刻意的針對,也十分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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