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左右時護士進來換了一次營養液,陸熵望著小小的透明袋子,眸光黑沉,就是這一袋袋的液體在勉強維持著遲雪洱脆弱的生命體征。
護士把空掉的袋子收好,她這兩天也早就習慣了床邊這個英俊男人的種種行為,知道勸說也無果,所以只是機械地重複著手上的動作,並沒有過多留意。
只是轉身要離開時卻看到了讓她意想不到的一幕,“咦”了聲,語氣驚喜道:“剛才這位病人的眼皮好像動了一下。”
陸熵心中一震,目光立即從輸液袋移到遲雪洱臉上,小家夥仍然閉著眼睛,纖長濃黑的睫毛緊貼著眼瞼,幾秒後,那兩簇小扇子似的突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很微弱,很微弱的扇動,像是大雨天被淋濕受傷的蝴蝶艱難地震動脆弱的羽翼。
護士更興奮了:“先生您看,真的動了吧,不是我的錯覺。”
是真的。
陸熵也看到了。
他控制不住地猛起身,胸口被巨大的驚喜砸得狂震,甚至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
本想第一時間衝上去將人抱到懷裡,卻又在雙手快要碰到他時硬生生壓抑住了那陣衝動。
他太激動了,而現在的遲雪洱看起來又那麽脆弱,他很怕自己會控制不好力道傷到他。
接到通知的醫生很快就趕過來,給遲雪洱快速做了一遍檢查,確認各項狀況都基本無礙,是真的已經完全蘇醒了。
這才轉身跟陸熵道了喜,示意他可以放心了,之後又交待了些日常飲食和有助身體恢復的注意事項。
陸熵認真聽完,等醫生走後這才回到床邊好好去看遲雪洱的情況。
小少爺雖然已經醒了,但意識似乎還沒有完全恢復,眼神還是懵的,迷茫地放空著。
陸熵坐下來,重新握住他的手,這幾天情緒起伏太過跌宕,本來想著等小家夥醒來一定要先佯裝嚴厲地批評他幾句,讓他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再好好問清楚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真當看到他睜開眼睛的模樣,卻又突然什麽都不想問了,胸口只剩下漲得快要滿溢出來的憐愛和心疼。
在遇到遲雪洱以前,他從來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樣的一個生命,他只是安靜地躺在那,做著最平常不過的吞吐呼吸的動作,就已經足以讓自己感到莫大的心安和滿足感。
陸熵微閉了下眼睛,克制住內心澎湃的情感,伸手碰碰他的臉頰好引起他的注意:“寶貝。”
遲雪洱睫毛動了動,轉過頭望著他,從漫長的昏睡中剛醒來,他所有的動作都顯得有些遲緩笨拙,呆呆的,很可愛。
似乎是認出了陸熵,他眼神中的茫然被衝淡許多,張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先緩一會。”陸熵摸摸他的嘴角,低聲安撫:“好幾天沒說話了,過一會就好了,渴不渴,醫生說你現在可以先喝點水。”
遲雪洱抿了下乾燥的嘴唇,點點頭。
陸熵倒了半杯溫水,把人小心從床上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將杯子抵到他唇間,喂他喝下去。
遲雪洱睡了太久,身體機能全都需要一點點恢復,只是喝幾口水也費了很大的力氣,喝完靠著陸熵微微氣喘。
陸熵抹掉他嘴角的水痕,摸到他身體哪裡都是硬硬的骨頭,心頭又酸又疼,抱他的手都不敢太用力。
“舒服點了嗎。”陸熵低頭問他,嗓子很輕,怕嚇到他一樣。
遲雪洱還是沒有回答,喝完水後又蜷在陸熵懷裡,瘦瘦小小的一隻,看東西的眼神依然是恍惚茫然的。
陸熵沒有勉強他,嘴唇貼著他的額頭親親,就這麽溫柔安靜地抱著他。
這之後遲雪洱似乎還是很累,又睡了快兩個小時,再次醒來時外面天色都暗了。
床邊空蕩蕩的,連放在那給陪護用的椅子也不見了。
遲雪洱想到他中間醒過來時好像看到過陸熵,他還給自己喂了水,難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可當時他的懷抱明明那麽溫暖真實。
還是說他覺得照顧自己這樣的身子太麻煩,已經厭倦了,所以在他昏睡後就直接離開了?
想到這種可能,遲雪洱心中又怕又急,顧不得自己的身體情況,直接掀開被子要下床。
結果當然可想而知,他的雙腿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幾乎是剛落地就直接摔了下去。
“哐當”一聲,發出的聲響驚到了在廁所裡洗漱的陸熵,手跟著一抖,直接劃破了下巴,皮膚上立刻出現一道細小的傷口,鮮紅的小血珠冒了出來。
陸熵只是微皺了下眉頭,一秒都沒有猶豫地放下手中的刮胡刀奔出浴室。
看到跌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的遲雪洱時,腦中當即“嗡”了一下,嚇得心跳都停了一拍。
“洱洱!”
大跨步走過去,把人從地上抱起來,大致檢查一遍他的身體後,還是沒忍住後怕地大聲斥責他:“怎麽從床上下來了,不知道你現在還不能亂動嗎?你到底想把我的心臟嚇停幾次才行!”
遲雪洱看到他出現時眼睛本能得亮了,可隨即又被他很凶的模樣嚇到,縮起脖子怯怯地看著他,腦袋裡也被吼得嗡嗡的。
陸熵過了後怕的情緒,長呼出一口氣,張開手臂把他瘦削的身體輕輕攏到懷裡,低頭吻著他柔軟的發頂:“對不起寶貝,我不該凶你的,對不起,嚇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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