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三樓,電梯門打開,江一眠手握雨傘,從容站進去。
幾年前,那個把風衣所有扣子扣好,領子立起來遮住半張臉,面對生人,每一根神經都繃緊,防備地刻意避開人群的江一眠,就站在這個位置。
與此刻從容坦蕩的他,逐漸重疊。
電梯門打開,江一眠循著記憶去往楊醫生所在的那間谘詢室。
房門虛掩著,江一眠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楊醫生說,“是小江吧?進來吧。”
這幾年兩人雖沒見面,但一直在微信和電話裡保持著聯系,兩人早已熟絡。
江一眠輕推房門,楊醫生正低頭翻閱著江一眠的病歷。見著人,她抬頭朝門口的江一眠揚起個笑,“坐。”
江一眠禮貌跟她打了招呼,然後走過去坐到她對面。
隔著診桌,楊醫生仔細打量著他。
腦海裡不禁浮現出當初那個把臉埋在衣領裡的漂亮青年,那個讓她心疼得想要當即報警的孩子。
也是這樣坐在她面前,卻是垂眸默了足足半刻鍾,才開始平靜地講述自己所遭遇的所有凌虐。
如今,楊醫生看著此刻從容淺笑的江一眠,他是豪門貴夫人,也是天才鋼琴家。
但對於楊醫生來說,他是她的病人,她隻關注他的身上還有沒有當初那個孩子的影子。
她看了好一會兒。
全然沒有。
楊醫生欣慰地點點頭道,“嗯,看起來狀態很不錯。”
江一眠笑笑,“我敢來見您,就說明我沒問題了。”
楊醫生也笑著說,“好。那我們就來看看成果怎麽樣。”
說完,她讓江一眠躺到催眠椅上。
測驗開始。
兩小時後,江一眠被喚醒,測驗結束。
“怎麽樣?”他問。
撐著身子坐起來。
楊醫生一臉喜悅地朝他伸手,“恭喜你,測驗通過。”
江一眠站起來,伸手握住她手,短暫交握後分開,感激道,“謝謝,這都是多虧了您的幫助。”
楊醫生坐回診桌後面的椅子上,也示意江一眠坐。
江一眠坐下,楊醫生一邊敲著鍵盤往電腦裡輸入江一眠的病歷記錄,一邊說,“我提供的幫助都是次要的,你能在短時間內完成脫敏訓練,如今心理狀態恢復得這麽好,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畢竟脫敏訓練如非必要的情況下,我一般是不建議病人去做這個訓練的,而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主動要求做脫敏訓練的。當初我是真的很擔心,所以時常詢問你情況,後來你跟我說已經完成訓練了,又遲遲不來複診,我又開始擔心你的病情會不會複發。如今看來,我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
她笑起來,停止敲擊鍵盤,看向江一眠說,“看到你現在這樣健康,我是真的很高興。”
江一眠再次表示感謝。
然後問楊醫生,谘詢中心是不是和某個慈善基金會聯合成立了一個關愛患病兒童的項目。
楊醫生表示項目剛剛成立,還未開展工作。
江一眠說想為項目出一份力。
豈料楊醫生笑著說,那個基金會就是傅氏的。
傅承焰又比他先一步替他做了想做的事。
從谘詢中心出來,江一眠手機響了兩聲。
他摸出手機,兩條短信,都是聞遠發來的。
【江一眠,新婚快樂。】
【遲了兩年的祝福,希望你別介意。不瞞你說,時至今日,我仍舊無法坦蕩地祝福你,但是我知道我應該祝福你,也只能祝福你。因為,無論怎樣,我都希望你幸福。你幸福,就夠了。】
江一眠眉心微蹙,想起了那天在機場送聞遠的情景。
過了會兒,他胳膊夾住雨傘,敲字。
【謝謝。我也希望你幸福。】
發送後,江一眠收起手機,走到谘詢中心門口,撐傘,從容踏進雨裡。
剛走到路邊準備攔車,傅承焰就打來電話——
“夫人,走,吃火鍋。”
“吃什麽火鍋?”江一眠笑,“你不是在國外出差嗎?”
黑色幻影在雨幕中緩緩跟著路邊撐傘行走的漂亮青年,傅承焰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握著手機,繾綣目光落在那道水汽朦朧的身影上。
“我想跟你吃火鍋,就回來了。” 他說。
“別逗了,你忙你的吧。我先掛了,要打車了。”
“別啊。我記得有人說過,雨天吃火鍋,很治愈。你今天倒是治愈了,是不是也該給我也治愈治愈?”
江一眠笑出聲,停下腳步,“你治愈什麽?”
見傅承焰沒有要結束通話的意思,他轉身面向馬路準備攔車,隔著雨幕就對上了車內傅承焰深情含笑的目光。
然後他聽到傅承焰低緩曖昧的嗓音從聽筒裡傳出,“治我的——相思病。”
*
一周沒見,江一眠一上車就被傅承焰按著吻了好半天,才眷戀不舍地放過人,一手握著他手,一手握著方向盤,朝城東駛去。
目的地是那個老巷子。
改造完有大半年了,目前已經成為文化名城保護街區,也有了新的名字——寧巷。
是傅承焰以江一眠以前的名字命名的。
到寧巷的停車區停好車後,雨勢漸強。
傅承焰明明有備用傘,偏偏要跟江一眠擠一把傘。為了給江一眠遮雨,他濕了半個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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