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的少女至多十五六歲。
鏡中的拉萊皺了皺眉,這一動作由她這樣年紀的女孩做起來引人發笑,於是她又立馬松開了眉毛,順勢嘟起了嘴。
拉萊覺得無論怎麽看鏡中的自己, 都有些微妙的怪異,但她的腦子似乎被人蒙上了一層霧, 擦也擦不乾淨,怎麽都想不起來哪裡不對。
誒,我是叫拉萊嗎?
我不是叫……
她還沒想起那個名字,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呼喚:“阿南,儀式就要開始了,怎麽還不過來?”
她的尾巴左右一擺,就向前滑了好幾米,與此同時心中想:
對,是這個名字,我叫阿南。
叫住她的女孩名為伊莎,她打量著阿南,眼中有一絲嘲弄:“你今天怎麽奇奇怪怪的?”
阿南下意識道:“哪有……”
“哦,對了,待會儀式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要動你那把豎琴了,儀式結束後也不要動哦,你都把首領氣成什麽樣子了。”
突然,阿南停住了。
她圓圓的眼睛瞪大了——
眼前是一片海底平地,但每一處都有一條人魚沉默肅立,他們口中念念有詞,熾烈而虔誠的目光交匯於一點,那是位於他們所有人正前方的、懸浮在海水中的一顆骰子。
阿南瞳孔一縮,從頭部突然傳來一陣猛烈的刺痛,像是有無數鋼針在一下下緩慢地戳,動作緩慢卻深入,像是凌遲。
她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去,下一秒卻被人拉了起來,伊莎帶著慍怒的臉看著她:“你做什麽?”
說來也奇怪,就在她開口的一瞬間,所有疼痛又像是從未來過那樣,全部盡數消失了。
她眼中含著還未消散的淚光,仰著頭,望著伊莎。
伊莎心道,真是好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是因為這個,古神大人才選中她的吧。
伊莎冷著臉,手下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直接拖著阿南的胳膊,將她拖到人群的最前方,恭恭敬敬道:“首領大人,首領夫人,我把阿南小姐帶來了。”
首領一見到她,眉毛都擰成了一個“川”字,聲音帶著不容反抗的威嚴道:“阿南,你既然來了,就要好好誦讀知道嗎?”
首領夫人往她的手上遞了一顆很大的貝殼,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符號和文字。
她的語氣慈愛,卻也透著一絲責怪:“怎麽這麽晚來?作為古神大人定下的祭品,你不比其他人更加虔誠就是了,怎麽還......”
辯解的話語條件反射說出口:“對不起,是我路上耽擱了。”
耳旁的誦讀聲越來越大,阿南的頭越來越痛,前面的父母都低垂著頭,敬仰著他們唯一的神明,她悄悄地轉過頭往後看,後面的族人也都在低聲誦讀,她感覺無趣,剛要回過頭,卻發現,在一處珊瑚叢下,有什麽東西正在閃閃發光。
她玩心大起,屏住呼吸,盡量放輕尾巴擺動發出的聲音,悄悄穿梭過擁擠的人魚群,向著發光的所在地尋去。
隨著她的遊動,海水在她的尾巴周圍泛起漣漪和波紋,正在虔誠誦讀的族人們沒有絲毫反應。
閃閃發光的源頭,是一把豎琴。
金色的琴弦在蔚藍的海水中折射出多彩的光線,閃閃發亮,吸引著人的視線。
阿南一看見它,心頭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那些如同蚊蟲嗡嗡聲一樣煩人的誦讀聲都遠去了。
在她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之前,她拿起了那把豎琴,手指撥弄著琴弦,音符在海水中一層層地震蕩開。
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魚已經都停下了誦讀,盯著她的目光怒氣衝衝,像是要把她活生生撕碎。
但她們終究沒那麽乾,他們仿佛還顧忌著什麽,在望了上方的骰子一眼後,人魚們紛紛離去,到最後,原地就只剩下了阿南的父親和母親。
人魚一族的組長的眉毛再次擰成了“川”字,青筋在他的額頭上不住跳動著,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中是顯而易見的失望:“阿南,瞧瞧你在彈什麽東西,我的心中原本有對古神的極高崇敬與熱愛,都快被你彈沒了!”
族長又轉向阿南的母親,怒喝道:“管好你的女兒!”隨後就遊走了,連離開的背影都帶著低氣壓,周圍的小魚小蝦畏懼著他的氣勢,一哄而散。
母親的眉頭鬱結著,一片愁雲慘淡,她伸出手,摸了摸阿南的頭,又擺動著自己的尾巴,與阿南的尾巴輕輕貼了一下,這是人魚一族表示親近的姿態。
母親歎了口氣道:“我們人魚一族與深潛者一族都是古神大人的眷族,一生都要以古神大人為信仰,這是每一條人魚與生俱來的本能,你怎麽就與其他人魚不一樣呢?”
阿南低著頭,沒有答話。
母親看著她的女兒,目光溫柔,但夾雜著一絲感傷和失望,半響後終於狠下了心。她平靜道:“我不管你是怎麽想的,在你十五歲的祭祀禮到來之前,你都要安安分分的。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門了。”
阿南抬起頭,眼中有些委屈。
但母親這次心意已決,於是她被關進了禁閉室,直到兩個月後的十五歲生日,才會被放出來。
第102章 逃跑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 阿南都不被允許出她的房間,房門被從外面鎖住,只有在送食物進來的時候, 房門才會短暫打開。
豎琴也被母親沒收了,阿南每天唯一的娛樂活動, 就是研究給她送餐的人魚的尾鰭樣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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