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傘漸漸走近,傘面緩緩抬起,也是這一瞬間,天際一連串轟隆雷聲。
季修齊終於看見了徐回周的臉。
哐當。
沾著汗水的《小王子》掉落到地,從木頭台階一級一級摔下去,最後安靜臥在一汪水坑裡。
黑色帆布鞋緩步上前,徐回周彎身撿起了書,他平靜走上台階,收起傘靠到欄杆上,抵過還在滴水的書,“你的書。”
季修齊沒有動,他的心臟幾乎都停了,目不轉睛望著徐回周。
這張臉……和黎湛一模一樣的臉……
季修齊瞬間跌入了時間的漩渦裡,那個白衣少年,回頭微笑著朝他揮著手。
“阿齊!”
然後越來越遠。
季修齊心臟猛然墜地,他震驚、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清楚不是黎湛。
那個少年,永遠停留在了18歲。
那他是誰?
季修齊半晌沒動作,徐回周也耐心等著,那本《小王子》一直橫在半空,雨水沿著透明塑封,不停落水到木板上。
季修齊終於艱澀開口,“徐回周。”
徐回周眼睫毛沾了點雨氣,他眨了眨,臉色被雨凍得有點青,微微揚起唇角,“不要露出快哭的樣子,我有沒有欺負你。”
他哭了嗎?季修齊抬起手,摸了摸眼角,確實有點濕潤,他目光始終沒離開過徐回周,喉結滾動著,慢慢說:“剛才的一瞬間,我以為見到了……我一個非常想念的朋友。”
徐回周無所謂地笑,“這麽想念,就去見他啊,現在又不是車馬時代,再遠的地方,坐飛機都很快。”
他似乎終於等到沒耐性了,把《小王子》貼到季修齊胸口,“早餐呢?我快餓死了。”
徐回周搓著臉頰走進了書店。
季修齊按著書,水微微打濕了他的襯衫,他轉過頭,徐回周已經搬過凳子坐下了,揭開袋子翻著,橘色暖光落到他流暢凌厲的下頜線,他似乎在說著,“阿齊,你買的早餐——”
季修齊指尖按住封皮上的那朵玫瑰。
黎湛,你要給我機會,贖罪了嗎?
*
同一時間,陶明奚簽完約都有些不敢相信。
十幾分鍾,就拿下上億中古珠寶的拍賣合同。
她下半年的運氣,簡直開了掛!
合同已經塵埃落定了,陶明奚才微笑問:“秦助理,恕我冒昧,不知你的老板是從何處知道我們竟松拍賣行呢?”
她語氣誠懇,“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們這行最重視就是信譽和人脈,如果是有人介紹,我真的要包個大紅包。”
桌子對面,是一個斯文儒雅的年輕男人,他得體笑著,“陶總,我也實話告訴您,我不清楚。”
陶明奚笑容一愣,秦助理又說:“您想知道答案請跟我來,我老板在隔壁包間等您。”
與此同時,陸溯關掉外間的監控,聽到叩門聲,他端起咖啡杯,“請進。”
秦助理推開門,他並沒有進來,抬手請陶明奚,“陶總請。”
陶明奚雲裡霧裡的,若非對面的珠寶收藏家都是業內鼎鼎大名的人士,她簡直懷疑她進了殺豬盤。
尤其她往包間裡瞟了一眼,只看到一名黑襯衫穿著的年輕的、英俊男人。
陶明奚忐忑進去,陸溯放下杯子,微笑說:“陶小姐,不必緊張,我請你來,只是想打聽一點事,請坐。”
秦助理關上了門,陶明奚在陸溯對面坐下,幾分戒備幾分疑惑,“您想打聽什麽事?”
陸溯推了一張名單過去,“我想知道,這上面少的名字。”
陸溯查過陶明奚,一中畢業,現經營竟松拍賣行。
他回國次日,宋明彥曾邀他去參加一場公益拍賣會,舉辦拍賣會的拍賣行,就是竟松拍賣行。
以竟松拍賣行的資質,當時完全沒有能力承接那場公益拍賣會。
背後牽線的人,卻是M國一個職業經理人。
明面的幾個人,沒一個跟徐回周有關系,私下,每一個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就像眼前這名女士。
陸溯眸色深不見底,他看著陶明奚望著望著名單瞬間慘白的臉色,淡淡問:“陶老板,有答案了嗎?”
陶明奚眼眶紅了。
她望著名單上的41個名字,視線逐漸模糊了。
部分名字她早已陌生了,但她認得出,這是她高一入校時,高一三班的學生名單。
唯獨少了一人。
這時一張紙巾遞過來,陶明奚低頭接過,“謝謝。”
她轉過臉擦乾眼角,再轉回去,又恢復了幹練的模樣,“回答之前,我能先問一嘴,您打聽這個做什麽嗎?”
她又補充,“您不方便回答,我也會告訴您。”妍單汀
“我在找他。”陸溯回她,他微微笑著,“他對我非常重要。”
陶明奚怔住,窗外大雨洗刷著玻璃,但隔音太好,隔絕了所有的雷雨交加,包間裡安靜無比。
片刻,陶明奚輕聲說:“黎湛。名單上,少了黎湛。”
陶明奚永遠記得,第一次見黎湛,是高一開學那天。
早上的太陽特別美好,她和初中一起考進來的朋友找了張桌子坐著,嘰嘰喳喳暢想著接下來的三年高中生活。
兩人聊正歡,周遭冷不丁安靜了,是那種瞬間安靜,她朋友也張大眼,望著前方狠掐她手,她都快冒淚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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