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我明白的。”
塞西爾微微一笑,打斷了柏林。
這段時間在柏林的教授下,塞西爾基本能做到無障礙溝通了,對現代世界有了大致的概念。另一方面,他卻很少向柏林傳遞有關於這個世界的一切——因為他能感受到,夢裡的一切對於柏林來說,只是短暫停留的夢境,並不重要。
他對這裡沒有歸屬感,有的只有短暫升起的興趣,沒有深入了解的欲’望。
他對塞西爾有單方面的分享欲,卻從未想要了解這個世界。
這是正常的。塞西爾給納塔沙喂了一點自己的血,垂下眼看著金翅鳥眷戀親昵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指尖。
金翅鳥飲他的血能二次蛻變,延長壽命,所以在需要血液的時候,會從高高的天空上降落到他身邊,願意偶爾主動親近他。
神官留他在這裡,是需要依仗他擁有的神力,完成民眾祈雨的願望,鞏固神殿崇高的地位。
只有柏林既不有求於他,也沒有強烈的牽掛。
他單方面的來,對塞西爾很好,這種付出是單向的,無條件的,塞西爾沒有什麽可以回報他。
但塞西爾近日裡漸漸意識到,正因為這種好是沒有索取的,也意味著隨時可以停止付出或收回。
神官對他沒有感情,但塞西爾清楚他們需要他。
金翅鳥想要有益於它的血,神力灌注洗刷的滋味太過美妙,會無法控制地隔三差五飛來他的身邊。
唯有柏林,他跟塞西爾之間的這種羈絆,現下卻不足以讓柏林為他在這個世界長久停留。
柏林擁有很多。朋友,家人,夢想,無條件愛他的人,現在甚至擁有了另一個世界的“他”。
而塞西爾只有柏林。
塞西爾的世界原本是一片空白,是柏林帶來了色彩。
他想讓柏林像金翅鳥一樣,對他有牽掛,對他念念不忘。
這幾日,他每天都在等柏林來。
一天,兩天,三天。
第五天太陽落下的那一刻,塞西爾清楚柏林今天也不會來了,因為他每次來的時候都是陽光正好的白日。
那晚他在庭院裡坐了半夜,在認真地想柏林會不會從某一天起,就再也不會出現在這座神殿裡。
塞西爾開始思考,他要怎麽才能讓柏林為他停留,不會拋下他。
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柏林能帶走的東西,也沒有他想要的東西。
起初塞西爾覺得另一個世界出現了“他”是好事,現在他在想柏林會不會因此忘記夢裡的自己。
哪怕那個人也是他自己,另一個世界的他,會不會替代塞西爾的位置?
柏林不知道塞西爾在想什麽,他好奇地認真注視著塞西爾臉上的圖騰:“這是什麽?”
“今天有祭祀。”塞西爾的指尖在柏林的臉上拂過,淺笑著低聲告訴他,“這是象征著光明神的圖騰。”
柏林感受到塞西爾的指尖溫柔地在他的額頭劃過,用手勾勒著跟他面容上一樣的圖案,將這個下意識記了下來,“世界上真的有神嗎?神也會消散嗎?”
他隻主宰這個世界嗎?
柏林的世界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也有超自然生物的存在,那麽神明又是否存在著呢。
臉上畫著圖騰,戴著金色桂冠,塞西爾看上去就像古畫中的人。
他笑笑:“那不重要。”
“就算神明存在,人類也不會引起祂的注意,就好像走在路上的人,不會低頭去關心地面上的螞蟻要如何生存。無論螞蟻搬運了幾粒麵包屑,多少隻螞蟻餓死凍死,人們哪怕看到了,也不會在意。”
“如果祂真的想做什麽……”塞西爾笑了,“以人的力量,也無法改變什麽。”
柏林聞言點點頭,放棄深究這個問題:“你說得對,有沒有都沒差別。”
塞西爾收回手:“今天要舉行祭祀,神殿的人一會要來。雖然我很高興你來夢裡見我,但你提前回去吧,改天再來看我。”
“神殿的人沒辦法對我做什麽的,他們碰不到我。”柏林還記得第一次進入夢境時的那個護衛,他的手徑直穿過了柏林的身體,“我來是想跟你說,我接下來要正式回歸啦,會比較忙,可能下一次要再過一段時間才能來夢裡了。”
柏林有點不舍地看看塞西爾:“你真的不需要我再多待一會兒嗎?”
塞西爾定定地注視著柏林。
他微微偏頭,沒有將自己的隱憂說出口。
他一直在思考,為什麽神殿的人明明知道柏林的存在,神官卻一直沒來這裡見他。對於最害怕變數的神殿來說,這明顯不正常。
這也就意味著,要麽柏林的出現對神殿來說不是變數——就像神諭中所說的那樣,一切都是注定的。無法改變,就不會干涉。
要麽他們知道柏林不屬於這個世界,不會威脅到他們的位置,不想浪費時間與精力。
至於為什麽塞西爾能夠觸碰到柏林,夢裡的其他人或物卻無法碰到他,塞西爾知道唯一的差異就是神力。
擁有神力的塞西爾能夠穿透兩個世界的界限,所以這個世界的一切跟柏林是交錯的,他卻能找到重疊的落點。
所以身為普通人的侍衛無法觸碰柏林,神官卻不一定。
哪怕神官的神力在塞西爾看來微乎其微,但他們的確有一定的幾率,能夠對柏林做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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