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落點難得在殿內。
柏林接過塞西爾順手遞給他的杯子喝了兩口,咂摸了兩下,甜甜的,味道有點像草莓汁。
“工作挺多, 忙到這麽晚。”塞西爾對柏林的工作時間有所了解,不用柏林多說就微微點頭,“你醒過來就去睡吧, 好好休息。”
柏林錘了錘自己的肩膀:“是有點累……我進來前訂了鬧鍾, 跟你見一面之後真的得回去睡會。怎麽感覺夢裡的身體比以前沉重了點?也對,心理作用, 今天滿打滿算工作了十八個小時。”
他模仿鍾擺的樣子慢慢左右晃了兩下, 笑起來:“你現在在我眼裡都跟來回晃一樣 。”
塞西爾也笑了:“是嗎。”
柏林一本正經地點頭:“嗯,你現在正從一個人變成兩個人,三個人, 我眼有點花了。”
下一秒, 他感覺到周身像是被什麽溫暖的東西包裹, 耳目一清。
原本熬夜加過量工作帶來的疲憊感揮之不去, 哪怕柏林年紀很輕,也覺得渾身肌肉骨骼都在酸痛。然而短短一瞬的功夫, 柏林明顯感覺到體力變得充沛, 精神變得舒緩, 疲憊一掃而空。
他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恍惚眨眨眼, 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塞西爾:“你乾的?”
塞西爾很乾脆地承認:“嗯。”
“嗚哇。”柏-常年工作-各種連軸轉-林:“你放在遊戲裡肯定是神級輔助,能不能每天都給我補一下藍,神清氣爽!!”
聽不太懂生僻詞匯,但是隱約能明白柏林在說什麽的塞西爾偏頭:“不行。”
學習能力很強的塞西爾舉一反三,朝柏林笑了笑:“我也要’補藍’,不能每天都用。”
“哦哦。”柏林表示明白,“要有平衡嘛,我懂。”
估摸著五分鍾的時間快到了,柏林跟塞西爾簡單道別,又吃了塞西爾桌上的幾顆小果子,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這幾天太累了,還是要多少睡兩個小時,讓身體休息一下。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塞西爾斂了笑意,看向簾子後方。
大神官慢慢走出來:“你不告訴他嗎?”
塞西爾淡淡道:“告訴他什麽?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段時間,已經足夠他猜到了。
柏林在這個世界的身體逐漸凝實,是基於他對柏林的感情在加深。
一旦他對柏林的感情達到無法再上升的界限,柏林大概率會永遠被留在“他的夢裡”,徹底變成這個世界的人,停止穿梭。
而那個時候,他就相當於這個世界的普通人,神殿的人已經知道塞西爾的神力恢復跟他有關,一旦他失去這一層夢境的庇護,神殿勢必會率先選擇殺了他,以防止塞西爾在未來的某一天摘掉戒指,對神殿造成威脅。
所以柏林不能被留在這個世界。
塞西爾心裡很清楚,柏林能在這個世界繼續待下去的時間不多了。
他也已經想好了要怎麽做。
在此之前,塞西爾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被所謂的“命運”、縹緲的“預言”所左右。
他曾經想的是無論如何都會與所謂的預言相悖而為,不可能為了一個不相乾的人做不利於自己的決定。
柏林突然出現之前,在神殿的日子裡,塞西爾不覺得人生有什麽值得停留的意義。
神官們為了長生竭盡所能,塞西爾隻覺得人生百年,比想象的還要漫長。
從哪一天開始覺得不一樣的呢?
柏林眉飛色舞神采奕奕地給塞西爾唱他的歌,愜意地躺在庭院的草地上曬太陽,給他展示自己最近打歌跳的舞,越跳越開心,給唯一的觀眾連續跳了好久,跳完大口喘著氣快樂地倒在草地上,眼睛亮晶晶地大笑著說早晚有一天請你來看我的演唱會。
他不是沒有煩惱的人,但他和塞西爾見過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如果靈魂有顏色,塞西爾的靈魂是黑白色的,柏林的靈魂就是五彩斑斕的彩虹色。
有的人見過陽光就難以忍受黑暗,塞西爾反而在想,見過陽光,黑夜也就不是純粹沒有光亮的了,還有日光反射留下的月光。
所以對那一天的到來,塞西爾並不像大神官想象的那樣,反而很是平和。
他隱隱有所預感,接下來的這段日子,並不是他跟柏林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
盡管暫時還無法驗證,但柏林所提起的那個他,多半就是他們再次相遇的契機。
神殿的人不知道這一點,所以不明白塞西爾為什麽看上去並不慌張,也不傷心。
“大神官。”塞西爾摩挲著酒杯,“最後這幾日,希望你能留給我,不必告知柏林。”
大神官隻關心是否能達成自己的目的,並不去管其他,答應得很痛快。
轉身離開時,大神官平靜地想,接下來,要盡快尋找新的神子了。
他目前需要塞西爾的神力活下去,不能主動殺他,也不能殺掉那個孩子。
但同樣的,一旦塞西爾破開戒指的禁錮,神殿不能去賭他是否會選擇報復。
所以一切都應該終止在即將到來的那一天。
*****
柏林再一次入夢的時候,塞西爾正在專心致志地削一根木棍。
地上滿是被他削下來的木屑,地上放了個盤子,上面放著不少削好的木棍了。
他平日裡一貫愛乾淨,近日裡卻好像被不拘小節的柏林帶壞了,很是坦然地隨意坐在庭院的石磚地上,烏黑的長發落在地上,衣擺也沾上了灰,看上去也不是很有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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