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萬笙兒幾乎是從牙縫中狠狠擠出了這句話來,攥著簾布的手也跟著劇烈的顫著,“你怎麽能!你怎麽能……”話說到這兒卻像是用盡了力氣,泄了勁兒一般的哽咽起來,“你還算是個人嗎?”
吱——
戴春安起身,連帶著椅子被推向後頭,在地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響。他朝著萬笙兒緩步走了過來,臉上仍是那似笑非笑的模樣。
“師妹這是怎麽了?”愈來愈近,每走一步都像是對萬笙兒的逼迫,“今日總愛講這些奇奇怪怪的話。當初帶你去唱堂會,你不也是樂意的嗎?”說著便伸手抄向口袋,看著萬笙兒怕的向後退了一步,將嘴角一扯冷笑出聲來,卻是掏出了一塊兒銀元,放在嘴邊狠狠的吹了一口,遞到萬笙兒的耳邊要她聽響——
“還有人不愛這個的?”
“滾!”萬笙兒抬手便將戴春安手裡的東西打落,銀元在黑暗裡砸出個清脆的響,便骨碌碌的不知滾向何處去了。
短暫的沉默。
萬笙兒周身不受控制的抖著,憤怒甚至讓她連站穩都成了難事,卻還要咬牙一字一頓的說著:“你早就知道姓白的是曹京生的乾爹!你是故意的,我好歹叫你一聲師哥……你怎麽能……”
卻再是說不下去,眼淚早就濕了滿臉。
打戴春安找她來唱堂會她就該覺得不對勁,可自己卻傻的等到那日在白武璽的家宴上看見了落座的曹京生,這才恍然大悟,這不過是那姓曹的下的一個圈套。
戴春安倒是平靜的很,並不急著說些什麽,而是蹲下身跪趴在地上,借著那點微弱的光將地上那滾落到角落的一塊銀元重新撿起,站起來抖摟著長袍上的薄灰——
“你他媽的別給臉不要臉!”下一秒手便狠狠扣上了萬笙兒的脖子,在上頭捏出要姑娘拚命喘息掙扎的紅印來,卻是一丁點松開的意思都沒有。
“你真當自己會唱個曲兒就是什麽名角兒了?姥姥!做你的白日夢去!”
“我還就告訴你,明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第93章 鬧一場
“有這麽一出戲是說相聲的都會。”
“什麽?”
“桑園會。”
“哎對,秋胡戲妻。”
“一唱起來好聽,唱出來是這樣的:秋胡打馬奔家鄉,行人路上馬蹄忙……”
陳卿言今天使得這段活叫雜學唱,這會兒觀眾聽得上癮他正返場又唱了這麽一段。
“山東二黃指的是山東朋友用山東方言演唱的,很幽默。”
“怎麽唱的呢?您給學學。”
“秋胡打馬是奔家裡,
行人那個路上是馬不停蹄,
只因咱家啦貧難度日,
我因此上撇家、撇業、撇父、撇母、撇子又撇妻,
在前堂辭了別呀高堂的母啊,
在後堂辭了別呀咱的妻,
夫妻們分別大門裡,
她看我這個我看她,
滴滴點點,點點滴滴,這麽那個淚悲啼,
大丈夫豈能無志氣,
戰死在兩軍陣是又能怎麽的。
都隻為番邦造了反,
我耳聽得那戰鼓兒不住的——”
這段唱因帶著山東方言,唱腔自然變得幽默詼諧引人發笑,尤是後頭“嘟兒咚兒啊嘟兒咚兒啊,噠噠嘀,嘀噠噠嘀噠噠,噠噠啦嘀噠,嘟啦噠嘀噠噠,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阪坡前逞威風,這咿噠咿啊噠起呔啊,咿噠咿啊噠起呔啊,呔呔咿呔咿呔呔,呔呔咿呔咿鏗鏹,咚哏兒隆咚一戰叫賊命歸西,”學這戰鼓的聲音,更是要看表演的人嘴裡利索不利索,真要是張嘴便咬了自己的舌頭,那就鬧個大笑話。陳卿言自然是能耐夠的,只是他這台上的“戰鼓”響了,沒成想到台下的戰鼓也響了!
只聽“咣當”一聲大響,慶園外頭倚門的長凳就被人一腳踹進屋裡,正砸在最後一桌的客人身上,這人正端著茶碗,冷不丁挨了一下沾了一臉的茶葉沫子,暴怒著回身罵了一句:“誰他媽這麽沒長眼!”可還沒看清楚進門的是誰,就迎面接了一個脆響的大耳瓜子,鼻血橫流!
真橫!沒見過這麽橫的!
茶館這就沸了鍋了。
從大門走進了十幾個橫眉立目身著短褂的人來,黑壓壓的站了一片。有怕事兒的客人瞧著情況不對趕緊趁機溜了,這可把陳友利急壞了:他的茶錢可還沒付呢!這可怎麽是好?
“大爺!大爺!有話好商量!我這客人……”陳友利找準了一位領頭的說著好話。
“不耽誤陳老板您做生意,我們是來找人的!”這人生的虎背熊腰,一臉的麻子,要人十分生厭,本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這會拿眼往台上一掃,卻是咧嘴問道:“人呢!”
“後台!我這就給您叫去!”
“師哥?!”
陳卿言大驚失色,他怎麽也沒有料到戴春安竟然同這夥人認識,他顧不得別的也並來不及再想些別的,只知道伸手一把攥住了戴春安的後襟,大聲質問道:
“師哥,你要幹什麽?”
“白老爺的生辰,點名要萬笙兒去唱大鼓!”那麻子拔亮了嗓門,尤是“白老爺”這三個字說的格外響亮,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替白武璽辦事兒的一樣,“這會兒還磨磨蹭蹭的!”
可陳卿言就算抓著戴春安亦是無濟於事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