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譯忽然感覺他對工作後的夏凌風幾乎一無所知。
思前想後,他只能問夏凌風:今天工作還好嗎,忙不忙
他知道自己問得乾巴巴,但他和夏凌風之間似乎漸行漸遠,到了沒什麽話好說的地步。
他知道夏凌風的工作很忙,但不知道具體怎麽個忙法,也不知道對方什麽時候會有私人時間。
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
夏凌風今天早上很忙,他今早要查房,十點鍾還有一台大手術,完成時間無法預估。
他出門的時候感覺到衛譯好像欲言又止,有話要說,但他那個時候真的是沒空,只能先來醫院,今天的手術非常緊急,關乎一個家庭的希望,他不能讓病人空等。。
他早上七點多開始查房,查完房後開始準備今天的手術。
他所在的三甲醫院裡的心外科室在全國排名前三,這裡聚集了從全國各地來的疑難雜症病人,他經手的手術絕大部分都十分複雜危險。
對於夏凌風來說,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顆心臟,也不會有一模一樣的手術方案。
他所經歷的每次手術都是根據患者的實際情況制定方案,遇到危險的時候要冷靜判斷,做出最優的選擇。
他今天要救治的是一位左冠狀動脈起源於肺動脈(ALCAPA)的嬰兒,嬰兒只有七個月大。
ALCAPA是一種非常少見的先天性心臟病,用通俗的話語來描述就是嬰兒的心血管接錯位置了。
心臟的兩隻冠狀動脈應該從主動脈起源,向心肌提供富含氧氣的高壓血液,不能與肺動脈鏈接,因為肺動脈裡的血液含氧量和血壓都很低,心肌會因為缺氧而壞死,變為瘢痕組織,最終導致心臟衰竭。
這種病的病情很隱匿,產前的超聲檢查無法發現,因為胎兒在子宮裡的時候,主動脈和肺動脈的血壓和血氧都相同,看不到如此微小的血管問題。唯有胎兒出生後經歷發病,導致左心增大,臨床上才會懷疑患有ALCAPA。
但這種病的確診非常困難,超聲只是第一步,還要做CT確診,但很多家長會認為這麽小的孩子做CT不好,而且也無法經歷手術的風險,覺得醫生在誇大病情,諱疾忌醫。
但其實不做手術的話,ALCAPA只有死路一條,患兒會反覆經歷痛苦的心肌梗死,最終心衰死亡。
這次的手術本來應該由夏凌風的老師,也就是已經升任副院長的方教授來主刀,但方教授前天突發心梗正在入院治療,實在是沒辦法主刀這麽一場大手術,其他可以做這種手術的醫生也都排滿了大手術,也有無數的病人等著他們救命,這個任務就落在夏凌風身上。
夏凌風雖然主刀手術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但他天賦很好,遇事沉穩冷靜,手術水平極高,成功率也極高,因此這樣一台大手術就落到他肩上了。
患兒前期因為家中的長輩諱疾忌醫,堅決不同意拍CT確診病情,說這樣對孩子不好,因此耽誤治療,送來的時候在醫院治療一周才勉強達到可以手術的標準。
就算是這樣,患兒心臟受損十分嚴重,很有可能下不了手術台。
但患兒的情況已經拖不下去,再不手術就沒有機會了。
夏凌風今天要做的是為患兒冠脈移植,這本身並不是非常困難的手術,他們醫院每年要接診一百多例病情類似的患兒,手術成功率極高,今天的手術困難是因為患兒被耽誤了病情,送來的時候已經有了終末期冠心病的症狀,他們本省的心外科醫生認為已經沒有矯治手術機會,隻考慮心臟移植。
但心臟移植可遇不可求,家屬沒有把希望寄托在移植上,不遠千裡趕來他們醫院,主任收治了病人,選擇手術進行冠脈移植,術後聯合輔助治療,讓心肌功能再生。
夏凌風換上無菌手術衣前拿出私人手機,抽空看了下消息,看到衛譯發消息問他:今天工作還好嗎,忙不忙
忙,很忙。
夏凌風有很多話想跟衛譯說,也有很多事情想囑咐對方,但他真的沒有時間說那些,一個七個月大的患兒等著他救命,他只能簡短回:忙,晚上你早睡,別等我
接下來就是換上無菌手術衣,準備上台。
他上台的時候,患兒已經在手術台上躺好,這是一位七個月大的女嬰,父母為她起小名叫核桃,因為媽媽在懷她的時候很喜歡吃核桃。
麻醉師進行了麻醉,做好其他準備後,夏凌風用手術刀劃開核桃胸骨上方的皮膚,電刀切開心包的纖維,露出了心臟,引流器吸走液體,助手也在做著其他輔助工作,夏凌風拉起心包的邊緣露出心臟。
無影燈下,本來應該像胡桃一般大小的心臟已經腫成了一顆蘋果的樣子,從橢圓形變成球形,壞死的肌肉和瘢痕交織在一起,是小核桃多次痛苦留下的痕跡,可以看出這顆心臟已經岌岌可危,現在給心臟恢復供血是小核桃唯一的生機。
夏凌風切開了異常冠狀動脈起點以上的肺動脈,接下來的操作變得很精細,要鉗住主動脈,人工造就停滯狀態,重建細小的血管,縫合時要精準,不能漏血。
這是整個手術幾乎最重要的地方,夏凌風聚精會神地進行操作,他做手術的時候因為他本人不喜歡講笑話,所以手術室裡通常比較安靜,這種時候就更加安靜,其他人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打擾夏凌風。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