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序如臨大赦,立刻翻了個身起來,抓過旁邊的手機。
來電人顯示的是薑顯。
他愣了一下才接通:“薑顯?”
池鉞的眼皮掀起來,朝這邊掃了一眼。
蔣序沒察覺,對著電話那頭問了句“你回來了?”
池鉞把電影聲音關小,聽見蔣序問了時間地點,又回答道:行啊。”
等掛了電話,蔣序扭頭看向池鉞,正對上池鉞如漆如墨的眼睛。
“薑顯。”蔣序說,“說他昨天回國了,晚上一起吃飯。”
池鉞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蔣序忍不住笑,踹了他一腳。
“哦什麽哦,他都結婚了。”
池鉞也忍不住嘴角微揚。蔣序又輕輕踹了他一下,問:“一起去嗎?”
這次池鉞抓住了他的腳踝輕輕捏了一下。蔣序赤著腳,覺得癢,抽了一下沒抽動,聽見池鉞說“好。”
薑顯大學時出的國,在美國讀了碩博,又在異國戀愛結婚,逢年過節時才會回來。每次落地都是在申城,都會叫上蔣序一起吃頓飯。
以前都是蔣序自己赴約,所以看到這次對方身邊多了個男人時,薑顯有點意外,先從位置上站起來和人打招呼。
蔣序先給池鉞介紹了一句:“薑顯,我朋友。”又對著薑顯道:“池鉞,我——”
他卡了一下,不知道後面該接什麽形容詞。薑顯聽到這個名字反而愣了一下,扭頭仔細看了池鉞幾秒。
池鉞目光平靜和他對視,薑顯笑了笑:“我知道,你同學,我們見過。”
蔣序被他一說,依稀記得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薑顯率先伸出手,池鉞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開口說了句“你好。”
三人落座,叫服務員來點了菜。薑顯自己坐一邊,蔣序和池鉞自然而然坐到了一起。薑顯和兩個人閑聊,抬眸時目光透過鏡片,自然而然從兩人身上掃過去。
其實第一次見到池鉞時,他對這個人印象不太深,隻記得那天對方和蔣序一起從學校裡出來,話很少,長得挺帥。
他記住這個名字的時間,是在蔣序高考結束以後。
那段時間他大學放假,撞上蔣序高考報志願,許阿姨打電話來說蔣序遲遲沒有決定報哪裡,問他能不能幫忙來幫忙把把關,看看學校和專業。
薑顯當然答應了,打車到了蔣序家裡。那天下午蔣阿姨陪著蔣叔叔去康復中心複查,家裡只有蔣序一個人。薑顯敲了半天門,蔣序終於過來開門,腳步虛浮,整張臉都是不正常的潮紅,明顯就是發燒了。
這還報什麽志願,薑顯趕緊把人拎到了社區醫院,好不容易輸上液,薑顯在旁邊陪他,問對方怎麽不告訴爸媽自己生病了。
蔣序聲音都被燒啞了,回答:“我以為睡一覺就好了。”
薑顯都被氣笑了:“嚴不嚴重自己感覺不出來?”
蔣序不說話了。
他當時穿著白色的短袖,衣服貼在身上,能清晰看出脊背瘦削的輪廓。頭髮凌亂,嘴唇乾裂著,眼神茫然地盯著前方,整個人看上去精神很差。
薑顯都有點不好意思說他了,閑聊似的岔開話題:“你媽叫我來幫你看志願——還是病好了再看吧,我看你神智不清的。”
蔣序沒有說話,要不是一直睜著眼睛,差點安靜得讓薑顯以為對方睡著了。
直到一瓶點滴快要掛完,蔣序突然開口說:“我手機忘拿了。”
剛才出門匆忙,確實忘了這一茬。薑顯問:“無聊啊,你拿我手機打遊戲唄。”
蔣序搖搖頭,輕聲說:“我怕有人打電話給我。”
“那怎麽辦,我幫你去拿?”薑顯看了一眼,還有兩瓶點滴。“你自己能行嗎?”
蔣序安靜了一會兒,又說:“算了,他應該不會打。”
薑顯愣了一下,問:“誰?”
蔣序又不說話了,只是靠著椅子閉上了眼睛。
薑顯隻覺得對方燒糊塗了,也沒追問。就在他以為對方已經睡著了的時候,蔣序聲音忽然又響起,依舊很沙啞。
“你手機能借我打個電話嗎?”
薑顯把手機遞給他,蔣序右手扎著針,用左手慢慢按鍵,撥出一個號碼。
那個電話響了很久才接,薑顯在旁邊,聽見蔣序說了一句“池鉞,是我。”
醫院裡很安靜,蔣序的聲音也放得很低,剛開始只是問“你志願報了嗎?”過了一會兒又問“我想報北京,你呢?”
這兩句話說得很正常,好像只是和同學正常的聊天。
緊接著蔣序安靜了一會兒,應該在聽那邊的回答。又說:“你不是說到了大學就可以在一起了嗎?”
他這句話語氣很冷靜,帶著因為高燒帶來的一點遲鈍。薑顯有些詫異轉過頭看向蔣序。對方沒有管他,目光落在地上,睫毛微微顫動著。
片刻之後,蔣序再次開口:“你手好點了嗎?那天好像出血了。”
他聲音很低的,一板一眼的道歉:“對不起,不該和你吵架,不該咬你,不該說恨你。”
“你能不能回來看看我。”薑顯聽見蔣序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點輕微的撒嬌和祈求。“我今天生病了,很難受。”
那邊應該是問了蔣序的病,問得很細。蔣序聲音變得很乖,回答對方自己發燒了,在打點滴,又堅持問了一遍對方能不能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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