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在這兒?”
“在學校門口等你不好,怕有人說你。”林文然依舊細聲細氣,“這裡沒什麽人。”
蔣序啞然:“沒事,我不在乎。”
林文然微微笑了一下:“你上次打架的傷好了嗎?”
已經十來天,又不是什麽嚴重的傷。蔣序點點頭,林文然說:“那就好。”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林文然說:“也沒什麽事,就是我要轉學了,今天剛交了申請。”
這件事蔣序不知道,他有點震驚:“為什麽啊,不就是記過嗎?”
“反正在這也讀不下去了,剛好我爸工作調動,要換個城市。”
蔣序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有點替對方高興,又替對方可惜。他說:“其實在這兒讀也沒什麽,齊關以後肯定不敢欺負你了。”
他說完頓了頓:“如果我那天在樓道一定要你去找老高的話……”
“這和你有什麽關系?”
林文然難得這麽輕松,笑起來的時候有個淺淺的小梨渦:“我就是覺得因為這種事去找老師好像很丟人,而且到時候老高一定會要求找家長——我爸那麽忙,我不想他再操心。”
蔣序這才想起來:“你爸沒罵你吧?”
“為什麽罵我,因為打架還是因為我喜歡男的?”
池鉞沒想到他忽然會說得這麽直白,看著林文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都沒有,他只是難過他之前不知道,所以這次轉學他很堅決。”林文然笑了笑,“可能他比我想得愛我一點。”
他看著蔣序,笑容和語氣都淺淺的:“我就是想來謝謝你,和你道個別。”
*
“然後呢?”池鉞問。
“……”蔣序搖搖頭,“沒有了。”
他眼神虛虛的,不和池鉞對視,落在了自己的書上。
“後來他就走了。”
撒謊,池鉞想。
“你就是因為這個考試沒考好?”
蔣序看他一眼,有點無奈地笑了:“我沒考好是因為英語塗錯答題卡了。”
他笑意淡了點:“我之前一直覺得……林文然不敢告訴老師是因為他有點膽小,但聽完他的理由,好像又覺得也是不得已的選擇。”
他看著池鉞,對方也在看著自己。蔣序其實很想問,那你呢,你那個導致自己一定要轉學的,不得已的理由又是什麽。什麽樣的原因迫使你做了這樣的選擇,讓你現在能坐在我的房間裡聽我說話呢?
他隱約有一點猜想,卻又不甚清晰,不敢胡亂揣測。
池鉞對他的過去好奇,他也一樣想要知道對方的青春裡發生過什麽。但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好奇,又直覺這些事不該問對方,只能一點一點猜想。
猜不到就慢慢來。蔣序點點池鉞的書:“周姐要是知道考英語之前咱倆在這聊天,會直接把我倆吊起來打。”
池鉞回答:“她不會知道晚上十二點我還在你旁邊。”
……說的倒也是。但蔣序總覺得這話有點怪,像是兩人偷偷摸摸在幹什麽一樣,說得他有點心慌,他咳了一聲,轉移話題。
“對了,明天考完童子彤過生日,我不跟你一起回來了。”
他們倆因為這個事冷戰過,蔣序說得也很簡略。池鉞掃他一眼,卻不說好還是不好,隻問:“去哪兒過?”
“不知道,等她明天通知。”
蔣序說完,突然察覺到了什麽,扭頭看了池鉞一眼。
“……要不你也一起去?”
池鉞低著頭看書,並不回答他。蔣序將凳子朝對方挪進一點,又挪進一點,說話和自己的動作一樣得寸進尺。
“去吧去吧,我對天發誓人家肯定只是想一起吃個飯,我們倆一起去還能一起回。”
他靠得太近了,一隻手按住池鉞的書頁不讓對方翻,靠在桌子上仰頭觀察池鉞的神色。池鉞不需要偏頭就能看見他湊過來的臉,還有乾乾淨淨的一雙眼睛。
池鉞說:“不是還有喬合一。”
蔣序脫口而出:“你倆不一樣啊。”
池鉞問:“哪裡不一樣?”
蔣序一怔,和他對視。
他想說你住我家樓下,能和我一起回家,童子彤的朋友想見你,這些都不一樣。但這麽近地對上池鉞的眼神,他好像全都忘了,又好像覺得這些答案都不對。
呼吸交錯之間,他忽然有點不自在,直起身含糊回答:“就是不一樣啊。”
說完假裝低頭去看英語單詞,撞進目光裡的就是starry——閃閃發光的,星光閃耀的。
窗外確實是繁星滿天,窗內的人也一樣不容忽視的耀眼。夜裡有風刮過來,蔣序聽見桂花枝被風折斷的聲音,細微的“哢嚓”一聲,在夜裡卻那麽響亮,嚇得他心臟猛的一跳,又想起林文然。
林文然走的那天,其實還和蔣序說了些話。
那天也有風,吹得林文然眯起眼睛,他看著蔣序,忽然說:“其實,你是不是也——”
說到這兒,他又不再說下去了。蔣序看著他,問:“什麽?”
林文然搖搖頭,整個人又縮進了樹的陰影裡:“我瞎猜的,算了。”
蔣序似乎已經知道了他要說什麽,心跳突然加快起來。
夜風吹得香樟樹葉子嘩嘩亂響,像是蔣序亂作一團的思緒,他扶著自行車,第一次被人戳破了這樣的隱秘,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若擂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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