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池鉞隻記得池學良某天醉醺醺的凌晨,把他和徐嬋的結婚照砸得乾乾淨淨,有些原木框砸不開的,他去廚房抽了菜刀往上面劈,一下接著一下。池芮芮躲在被子裡不停發抖,小聲問他,爸爸為什麽討厭媽媽。
喜歡和愛就像粉飾欲望所想象出來的代名詞,同一屋簷下夫妻感情的變化尚且比東西腐爛的速度都快,何況高中生的小打小鬧。
他冷眼旁觀,覺得無聊。
蔣序被對方突如其來一頓教訓,總算明白過來:“你生氣我替你答應一起去吃飯?”
這次輪到池鉞安靜了很久,直到快到小區門口才再度出聲。
“我生氣你心太軟,對每個人都一樣好。”
蔣序怔怔看著對方:“我只是……”
池鉞點破:“你只是覺得人家鼓起勇氣來了,又只是大家一起吃飯這麽小的要求,不想讓別人失望。”
蔣序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錯了什麽,垂頭喪氣,又忍不住為自己辯白。
“好吧,對不起。但是你可以直接和我說你不想去,我會替你轉達的。”
池鉞冷冷道:“我不想去,你最好也別去。”
這就有點過分了,蔣序皺著眉瞪他,問:“憑什麽?”
池鉞反問:“你以為人家真的只是來借你筆記,順便邀請你?”
蔣序愣了半晌,恍然大悟。
今晚池鉞的話難得這麽多,雖然語氣不好,卻像是在迷霧裡拉著蔣序照燈前行。
自己喜歡過薑顯,好像池鉞說的,因為對方教自己魔方,帶自己踢球,陪自己寫作業產生了依賴感。
那童子彤呢,是因為兩個人考試前後桌,經常一起討論試卷,還是自己在她期中考砸了的時候給了她一包糖?
蔣序徹底沉默了,這次沉默的時間顯得長了一些,一直到進了小區,他們一前一後穿過夜裡隱約的秋桂,一起上樓,即將分道揚鑣。
蔣序忽然說:“你不想去的話就算了,我會去的。”
他這話說得很平靜。池鉞上台階的步子一頓,去看蔣序,皺著眉問:“你喜歡她?”
蔣序搖搖頭,在池鉞即將開口之前搶先說:“但不管她是不是真的喜歡我,她邀請我了,作為朋友,我願意去給她過生日。”
池鉞冷冷說:“她可能會跟你表白。”
“我會謝謝她。”蔣序耐著性子答,“然後道歉。”
“比起不回應和冷處理,大方點感謝別人的喜歡,然後拒絕,道歉,我覺得會更好一點。”
“是嗎?”
“是。”
蔣序難得的臉上沒了笑容,語氣也不像以前那麽清爽乾脆,安靜的陳述事實。
“因為很多事情和對方明確的說出來,別人可能會難過幾天,但不會胡猜亂想,患得患失,也不會委屈和傷心。”
池鉞看著蔣序,問:“你是在說你的初戀?”
“我是在說你。”
蔣序看著池鉞,說話很輕卻又不容辯駁,像是夜裡落到地上的桂花。
“所以下次不要和我冷戰。”
“冷戰”這個詞聽得池鉞一愣,他看向蔣序,對方臉上不像以前一樣青春飛揚,脊背挺得很直,他反應過來,對方也是和自己差不多高的,修竹一樣的少年。
他動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家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徐嬋探出頭,看到兩人後溫柔一笑。
“池芮芮說聽見蔣序哥哥的聲音了,我還不相信——怎麽在樓梯上站著,快進來。”
蔣序對她一笑,看起來又活潑了一點:“不了阿姨,我回家了,你們早點休息。”
池芮芮從門縫裡探出頭和他熱烈的打招呼:“哥哥晚安。”
蔣序路過在她頭上飛快揉了一把:“晚安,早點睡。”
唯獨沒和池鉞道別。
第二天一早,池鉞等在樓下,蔣序按時下樓,兩人一起去上課。
今天天氣不好,陰沉沉,像是要落小雨。天沒有亮透,一路的香樟樹也成了陰翳的綠。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池鉞垂眼睥睨,蔣序神色淡然,不像昨晚那麽嚴肅,也沒有平時那麽飛揚。
一路無話,還是池鉞率先打破了安靜。
“月考是哪幾天?”
蔣序驟然被提問,思考片刻才回答:“周五周六。”
學校算得挺透徹,周六又多佔用一下午。池鉞說:“地理和我以前上的進度不一樣,還沒複習完。”
所有科目鉚足了勁要在高一和高二上半年上完,留出時間扎扎實實為高考打基礎,進度如同坐了火箭。
蔣序說:“那你得抓緊了,你別看地理老師是嬌小美女,發起火來還挺嚇人。你不行就找個人給你補課。”
池鉞眉目收斂,問:“找誰?”
蔣序認真考慮了一下:“喬合一吧,他地理穩居第一,天生的。”
池鉞安靜片刻,回答:“晚上他又不能來我家。”
“……”
昏昏天色裡,蔣序偏過頭看池鉞,似乎猜到了什麽,又有點不確定。他突然笑起來,看起來放松了很多,還帶點狡黠。
“你到底要說什麽啊?”
池鉞垂眸,片刻之後說:“我想叫你伸手。”
蔣序瞪大眼睛,糊塗又聽話地伸出手,池鉞從包裡拿出一顆大白兔,那是昨晚哄池芮芮喝藥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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