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芮芮搖搖頭:“寒暑假哥哥也要工作呀。”
蔣序一愣:“去哪工作?”
池芮芮喝椰汁喝得嘴唇白白一圈,想了想回答:“超市、網吧、小林哥哥的台球室。”
池芮芮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有些憂愁。
“我裝睡的時候偷偷聽見了,哥哥和媽媽說,要攢錢給我做手術。”
火鍋咕嚕咕嚕冒著小泡,蔣序心裡突然也有點難過。他說:“等以後放假你來找我,我帶你玩。”
池芮芮看出來了,安慰他:“沒關系啦,我現在已經是長大了,可以一個人在家——不能碰電源,不能給陌生人開門,這些我都知道。”
說完她停了很久,忽然又情緒有些低落,壓低了聲音湊在蔣序耳邊。
“其實這些我以前就知道,但是我以前不敢一個人在家,因為家裡有爸爸。”
“但是現在我不怕了。”她小聲說,“爸爸找不到我們了。”
蔣序心猛地一跳,看著池芮芮,有些錯愕又有些疑問。
一家搬過來過來的時候就是三個人,鄰居和他都默認徐嬋是離異或是其他。但今天聽到池芮芮這麽說,他直覺池鉞家裡沒有那麽簡單。
就在這時候,池鉞端著菜回來了。
池芮芮又開心起來,滿臉放光的等著池鉞幫他燙菜。蔣序也沒有再追問,更沒有問池鉞。
他直覺池鉞是不想讓別人窺探自己和家人的過去的。
但蔣序心裡還裝著剛才池芮芮說的話,吃飯就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一雙筷子在碗裡點啊點,要要吃得慢吞吞地,要麽半天沒夾菜。
池鉞看了他好幾眼他也沒察覺,最後池鉞用手指敲了敲蔣序的桌邊,把人拉了回來。
蔣序回神,對上池鉞的眼睛。
“怎麽了?”
蔣序被抓包,下意識搖搖頭,伸手想要去夾菜掩飾情緒,手不小心碰到了鍋的邊緣,燙得他一激靈,立刻想要縮回去。
下一秒,池鉞一把拉住了他的指尖,皺著眉去看蔣序燙到了地方。
所幸沒什麽大事,蔣序反應挺快,就是紅了一點。池鉞檢查完抬頭,臉色有點冷。
“你吃飯能不能專心點?”
蔣序啞口無言。要是以前池鉞這個口氣自己估計會有點不爽,但他剛和池芮芮聊了天,心裡五味雜陳,居然不覺得不高興。
蔣序說:“還好,就是有點燙紅了。”
見池鉞臉色還是不好看,蔣序補充了一句:“沒事,別擔心。”
挺正常的一句寬慰,可池鉞一怔,立刻松開了蔣序的手,冷著一張臉低頭去給池芮芮夾菜。
蔣序直覺自己又說錯話了,又不知道錯在哪,於是不再出聲。
等吃完飯,太陽已經完全西沉,池芮芮玩了一天有點累了,無精打采。原本的燈光表演三個人也不看了,坐上公交打道回府。
下了公交進小區,池芮芮徹底昏睡過去,池鉞把她背起來,讓她趴在後背打盹。蔣序跟在後面,替池芮芮拎著她的藥。
暮色四合,路上有些昏暗。蔣序落後半步,看前面池鉞背著自己妹妹的背影。
很高,很瘦,後背寬闊,挺拔得像是一棵樹。
什麽不搭理自己,扯自己藤,上學不想和自己走的氣都一筆勾銷,他覺得對方挺厲害,又隱約有點難過。
這種難過還不同於看見池芮芮的傷的難過,那是對這個無比懂事的小丫頭的同情。對於池鉞,蔣序只看到了他聰明、學習好、會照顧家人,但就是沒有由來的難過。
替身邊的一個人不知為何卻又真情實感的感到難過,或許就是一些即將破土而出的感情隱約的預兆。但這個時候蔣序還沒察覺,等到二樓,蔣序看池鉞背著池芮芮騰不開手拿鑰匙,主動問他:“鑰匙在哪兒?”
池鉞頓了一下:“兜裡。”
池鉞的T裇衫明顯沒有衣兜,蔣序伸手輕輕按了按池鉞牛仔褲的兜,在右邊摸到了鑰匙的輪廓。
他把手伸進池鉞的兜裡摸索了兩秒,把鑰匙拿了出來,替池鉞打開門。
見兄妹倆進去了,蔣序退後半步,放輕聲音避免吵醒池芮芮:“那我上去了。”
池鉞回頭說了一句:“等一下。”
蔣序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還是站在了原地沒動彈。池鉞進去了兩分鍾,又快步走了出來,背上沒了池芮芮,手上多了一條藥膏。
“手。”池鉞說。
蔣序把手伸出來。借著樓道裡感應燈的光,池鉞認真看了片刻蔣序剛才燙到的手。
燙到的地方還是有些紅,但沒有起水泡。池鉞把藥擰開,擠在傷處一點,又輕輕幫它抹勻。
“回去以後冰敷,敷完再擦一次藥,注意檢查有沒有水泡,脫皮,有的話就去醫院。”
蔣序有些不自在地答:“沒事,不嚴重。”
池鉞安靜了幾秒,重新開口。
“別不當回事。”他說,“燙傷、燒傷……有的時候會很嚴重。”
他聲音很低,蔣序微怔,抬頭看著池鉞。
太久沒有動靜,樓道感應燈就在此刻忽然滅了。一片昏暗裡,只有最高處的通風窗投射些許微弱的光線,朦朦朧朧落在兩個人身上,落在池鉞眼睛裡,照得他的眼睛像是藏了月光。
蔣序對上這樣一雙眼睛,忽然有點眼暈,一顆心抑製不住的漏了幾拍,在黑暗中不知道是該回答還是該沉默,該前進還是該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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